王霸天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现在看到陈世胜,心情有点复杂。这家伙的计策确实狠,也确实帮他打下了铄州,可这代价也太大了点。而且最后关头那把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有点蹊跷。
陈世胜似乎没察觉到王霸天的异样,继续道:“铄州乃重镇,需得力之人镇守。刘师爷老成持重,心思缜密,由他留守铄州,安抚百姓,整顿防务,最为妥当。”
王霸天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理。老刘这人谨慎,守城应该靠谱。他点了点头,对老刘道:“老刘,那就辛苦你了。铄州交给你,给老子看好了!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老刘心里叫苦不迭,这哪里是鸭子,分明是个烫手山芋!但看着王霸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至于我等,”陈世胜话锋一转,“应即刻返回边城!边城乃我军根基,粮草储备、兵源补充皆赖于此。此番伤亡惨重,亟需休整补充。可将阵亡将士遗骸一并运回,交由度难大师统一超度安葬,既可告慰英灵,亦可凝聚军心民心!”
提到阵亡将士,王霸天脸色一黯,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老子也累了,回边城歇口气儿。”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座浸透了鲜血的城池里多待了。
于是,在占领铄州的第三天,王霸天便下令,由老刘率领万余状态稍好的士兵留守铄州,自己则与陈世胜等人,带着数千伤残之士,以及装载着数千阵亡将士遗骸的马车,踏上了返回边城的道路。
来时气势汹汹,如同燎原烈火;归时偃旗息鼓,活像打了败仗的溃兵。
队伍沉默地在官道上行进,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送葬的哀乐。没有人说话,只有伤兵偶尔压抑的呻吟和呼啸而过的北风。
段恒生在队伍抵达边城前就收到消息。他那山陵使衙门,如今业务范围是越来越广,都快成边城的情报中转站了。听着探子汇报那骇人听闻的伤亡数字,段恒生一边嗑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瓜子,一边啧啧摇头。
几天后,王霸天的队伍终于看到了边城那熟悉而略显低矮的城墙。比起铄州的巍峨,边城简直像个土围子,但此刻在残兵败将眼中,却比世上任何地方都亲切。
城门口,稀稀拉拉地站了些迎接的人。大多是阵亡将士的家眷,得知亲人魂归故里,早早便在此等候,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哭泣声。
王霸天看着这一幕,心里更不是滋味,连场面话都懒得说,挥挥手,示意队伍直接进城。
段恒生穿着他那身浆洗得发白的僧袍,站在义冢的入口处,身后是已经提前挖好的无数墓穴,像大地张开的嘴巴,等待着吞噬悲伤。
“阿弥陀佛。”看着缓缓驶来的、满载尸骸的马车,段恒生脸上习惯性地挂起悲悯。
王霸天走到段恒生面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拍了拍段恒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闯王节哀,将士们魂归故里,亦是解脱。”段恒生公式化地安慰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