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沥青,沉重、粘稠,带着一股绝望燃烧后的焦糊味。赵猛那通打给地下军火商“掌柜”的电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侥幸和犹豫不决的阴霾。退路已断,规则已碎,他们被逼到了悬崖边缘,身后是名为“系统”的、正伸出无形黑手的深渊。
没有时间愤怒,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恐惧。当生存和毁灭的选项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会压倒一切情绪——那就是行动。
赵猛挂断电话,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暴怒和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金属般的冰冷和坚硬。那条伤腿似乎不再疼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个沉默的勋章,也是一个时刻提醒他代价的烙印。他的目光扫过李凡和苏晴,没有询问,只有确认。
“路,只有一条了。”赵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冰的湖面,“往前,是龙潭虎穴,但有一线生机,一丝揭开真相的机会。往后,是身败名裂,是任人宰割,是所有牺牲付诸东流。”
李凡迎着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簇从父亲日志中继承的、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他轻轻点头:“‘荆棘’需要土壤才能生长。‘天堂庄园’,可能就是激活它的关键。”他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也可能是埋葬他们的坟墓。
苏晴紧紧咬着下唇,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她想起了老鬼,想起了阿亮,想起了那些可能正被当成“土壤”和“种子”的无辜者。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我去。我能帮忙。我懂当地语言,熟悉东南亚的文化和丛林环境。”这是她唯一能提供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价值。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更多言语。一种超越友谊、近乎血脉相连的同盟关系,在这绝望的谷底悄然缔结。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是刺向黑暗的唯一利刃。
计划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迅速制定。时间紧迫,“掌柜”的装备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才能通过秘密渠道送达曼谷。这二十四小时,是他们最后的准备窗口。
伪造身份是第一步。李凡打开了技术刘留下的终极工具箱中的一个加密分区,里面存储着几个来自不同西方国家、身份背景干净、护照芯片可重写的“空白”数字身份。他需要根据三人的体貌特征,进行精准的匹配和资料填充,入侵目标国家的移民系统后台,植入对应的出入境记录,制造出完美的“幽灵”身份。这是一项精细而危险的工作,任何细微的差错都会在边境检查时万劫不复。
赵猛则开始凭借记忆和“渔夫”提供的情报,勾勒“天堂庄园”周边地形、可能的安防布置和巡逻规律。他用铅笔在苏晴找来的老旧地图上标注着进攻路线、撤退路线和紧急集合点。每一个标记,都可能关系到生死。
苏晴负责后勤和情报整合。她利用自己过去做调查记者时在东南亚积累的人脉,小心翼翼地向几个绝对可靠的线人打听金三角地区最新的动向和“天堂庄园”的民间传闻。同时,她开始整理必要的医疗用品、野外生存装备和伪装衣物。每一件物品的选择,都力求轻便、实用、不引人注目。
没有人说话,只有键盘急促的敲击声、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物品整理的细微响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悲壮的专注。他们像三个即将执行自杀式任务的死士,在沉默中打磨着最后的武器。
夜幕再次降临曼谷,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三人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李凡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数字身份的“洗礼”,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赵猛的地图上已经布满了各种箭头和符号,像一张神秘的藏宝图,通往的却是地狱之门。苏晴将三个背包装备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掌柜的货,明天凌晨四点,码头区第七仓库。”赵猛看了一眼加密信息,打破了沉默。
就在这时,李凡那部经过重重加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备用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提示音!不是通讯请求,不是邮件提醒,而是一种他们自己设置的、最高紧急警报!
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在同一时刻漏跳了一拍!
这部电脑的物理地址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加密协议是技术刘的遗产,理论上不可能被追踪或入侵!这警报意味着什么?
李凡猛地扑到电脑前,屏幕已经自动弹出一个纯黑色的对话框,一行刺眼的红色文字,正冰冷地悬浮在中央,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园丁已知悉你们的行动。目的地:天堂庄园。路径:湄公河—孟帕亚。建议: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