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螺岛,西南侧,废弃码头。
停电,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整个岛屿的咽喉。远处核心区域那片不祥的、永恒的光晕骤然熄灭,只剩下几处应急灯在暴雨中投下惨淡而短促的光柱,如同巨兽垂死前混乱眨动的眼睛。主引擎的低沉嗡鸣戛然而止,被更加狂暴的风雨声和隐约传来的、来自岛屿腹地的惊慌呼喊与急促警报所取代。黑暗与混乱,成为了这一刻的主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是唯一的光隙。
老鬼那双浑浊了半辈子、看惯风浪的眼睛里,猛地爆射出一股近乎疯狂的亮光。他干瘦如鸡爪的手,死死攥住剧烈颠簸的舵轮,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妈的……天赐良机!”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像是压抑已久的赌徒看到了翻盘的希望。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将本就处于低功率运行的引擎彻底关闭,仅凭船速和风浪的推力,操控着这艘老旧渔船,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黑鱼,借着暴雨和黑暗的掩护,朝着记忆中那个早已废弃多年、布满暗礁的小型货运码头轮廓,亡命般冲去。
船体在礁石间惊险地穿梭、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苏晴死死抓住船舷,冰冷的雨水和咸涩的海水泼头盖脸地砸来,让她无法呼吸,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船只正在不顾一切地靠向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那是岛屿的阴影。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船身剧烈一震,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是撞上了码头上废弃的防撞轮胎或是礁石。
“快!下船!” 老鬼的声音尖锐而急促,他一把抓起脚边一个沉重的帆布包背在身上,里面是他吃饭的家伙和那笔用命换来的“棺材本”。
苏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过船舷,湿滑的码头水泥地面让她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挣扎着爬起,冰冷的雨水让她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老鬼紧随其后跳下船,动作竟出乎意料的敏捷。他一把拉住苏晴的胳膊,低喝道:“跟紧我!别出声!”
两人像两个水鬼,匍匐在倾颓的码头地面上,借助一堆堆废弃的木材和生锈的集装箱作为掩护,艰难地向岛内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海藻的气味。远处,探照灯的光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雨幕中乱扫,隐约可见人影跑动,显然停电打乱了岛上的部署,但基本的警戒仍在。
每一次光柱扫过,苏晴和老鬼都死死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苏晴的手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个装有蓝色结晶的小盒,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连接着她弟弟命运的线索。
就在他们爬过一段开阔地,即将进入一片茂密灌木丛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声响,从侧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阴影里传来!
老鬼反应极快,猛地将苏晴按倒在地,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后腰别着的鱼叉枪,眼中凶光毕露!
苏晴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被发现了?!
灌木丛一阵晃动,一个黑影踉跄着、几乎是滚了出来,重重摔在泥泞中,溅起一片水花。
借着远处应急灯扫过的微弱余光,苏晴看清了那个黑影——一个浑身沾满泥泞和暗红色血污、衣服破烂不堪、左臂不自然扭曲的人!他脸上满是污泥和胡茬,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此刻却布满血丝和极度疲惫的眼睛……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骤停!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冲击力席卷了她全身!
“赵……赵猛?!” 她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调,差点被风雨声淹没。
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猛地一颤,艰难地抬起头,浑浊而充满警惕的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扫了过来。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晴脸上时,那目光中的凶狠和戒备,在百分之一秒内,被一种更加复杂的、如同海啸般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所取代!
“苏……晴?!” 赵猛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梦魇的不真实感。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晃了一下,又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用完好的右臂死死撑住地面,剧烈地喘息着。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唯有那双眼睛,在确认是苏晴的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生命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颤和巨大的困惑。
老鬼也愣住了,眯着眼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半死不活但煞气逼人的男人,握紧鱼叉枪的手微微放松,但并未完全放下。
“来不及解释了!” 赵猛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失血和疲惫带来的眩晕,语气急促而严厉,“岛上全是他们的人!刚才的爆炸和停电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