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这是一种比黑暗和风雨更可怕的囚笼。小小的渔船,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墨黑色的海面上。发动机早已关闭,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单调声响,衬托出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海雾弥漫开来,吞噬了星光,也吞噬了方向感。
苏晴紧紧裹着老鬼扔给她的破旧油布,蜷缩在船舱角落,依然无法抑制地从骨髓里往外冒着寒气。前方是未知的、被称为“魔鬼岛”的绝地,身后是可能已经暴露的岸上追踪。老鬼蹲在船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有烟斗里偶尔明灭的火光,映出他脸上刀疤的轮廓,显得格外狰狞。
没有退路,前路吉凶未卜。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个装着蓝色结晶的小盒,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她与残酷现实唯一的连接。她想起了病床上的父亲,想起了可能正身处险境的弟弟,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赵猛……恐惧像墨汁一样在她心中蔓延,但却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一种源于亲情的、近乎本能的守护欲——在支撑着她,不让她的精神垮掉。
这艘飘摇的小船,就是她的囚笼。大海是围墙,迷雾是枷锁。她不知道何时会触礁,何时会被发现,只能在这孤寂的等待中,燃烧着内心微弱的希望之火。
梁芳的囚笼:完美的白匣
极致的安静,极致的“干净”。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四面冰冷的白墙,一盏发出惨白光芒的、光线经过柔和的LEd灯,一张金属桌子,两把椅子。空气里是恒温空调发出的微弱送风声,以及一种消毒后一无所有的、令人窒息的“纯净”感。
梁芳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她身上的职业套装已经有些褶皱,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审计师特有的冷静和锐利。她已经在这个房间里被“晾”了超过六个小时,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人交谈。这是一种标准的心理施压手段。
但她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她仔细回忆着从接到“渔夫”指令到被捕前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漏洞,评估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她可以肯定,“委员会”内部有对方的人,而且权限不低。他们如此急切地控制她,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像是因为她触碰到了某条敏感的、即将启动的“流水线”。
审讯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一个穿着得体、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拍桌子怒吼,而是用一种平板的、近乎礼貌的语气开始了问询,问题精准地围绕着她近期的跨境数据查询、与某些“敏感人物”的接触。
梁芳的回答滴水不漏,引用相关法规,将一切合理化。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比的是耐心、专业和心理素质。她知道,对方在试探,也在寻找她防御的薄弱点。
就在一轮问答间隙,中年男人的耳机里似乎传来了什么指示,他低头看了一眼平板,随即抬起头,目光如手术刀般落在梁芳脸上,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梁审计员,关于你之前查询的,与‘奥丁之眼’相关的某个生物样本冷链运输备案,最后的监管编码尾号,你是否确认是‘74A’?”
梁芳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细节极其专业和隐蔽,对方如此精准地提出,意味着他们不仅知道她查了,甚至可能已经追踪到她破解了部分加密信息!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但她脸上依旧平静,只是微微蹙眉,仿佛在回忆:“抱歉,数据量很大,我需要查阅原始记录才能确认。不过,按照标准流程,这类编码的校验位似乎不包含字母。”
她巧妙地回避了正面回答,同时抛出一个专业性质疑,将问题反弹了回去。
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但梁芳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确认”的神情。
这个完美的白匣,是规则编织的囚笼。而审讯,则是锁死笼门的最后一道程序。梁芳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她必须在自己被彻底“归档”之前,将那个最后的警告,送出去。
四座囚笼,囚禁着四个命运交织的灵魂。黑暗浓稠如墨,但黑暗中,微弱的火星,正悄然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