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陷阱(1 / 2)

清华园,FIt大楼,凌晨四点。

计算机网络与安全实验室仿佛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孤岛。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低沉而恒定的嗡鸣,如同这方寸天地的心跳,对抗着窗外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寂静。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和臭氧的味道,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对专注和压抑焦虑的气息。

李凡蜷缩在三块巨大的显示屏前,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和眼底那片近乎燃烧的疲惫。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超过八个小时,像一尊凝固在数据流中的雕塑。然而,与身体的僵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脑中正在疯狂奔涌、激烈碰撞的思维风暴。

“样本LN-7”。

这个冰冷的代号,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深深灼烧着他的灵魂。赵猛传来的气象站窃听器照片,是最后的一击,彻底粉碎了他残存的任何侥幸。他不是受害者,他是透明鱼缸里的鱼,是显微镜下的切片,他所有的挣扎、痛苦、思考,甚至每一次心跳的频率,都可能被量化、记录、分析,成为那个该死的“种子计划”数据库里冰冷的一行。

愤怒曾如岩浆般喷涌,想要摧毁一切。但极致的愤怒之后,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冷静,如同淬火后的钢刃。

摧毁解决不了问题。逃避更是死路一条。既然你们如此喜欢“观察”,如此渴望“数据”,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份“大礼”。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型——将计就计,布下陷阱。

他要利用这个无孔不入的监控系统,反过来给那些观察者传递一份精心炮制的“毒饵”。一份足以让他们坐立不安、甚至可能打乱他们步骤的“研究成果”。

目标明确:刘剑锋。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可能是“计划”直接执行者的教授,他的服务器就是监控的源头之一,也是最好的反击突破口。

李凡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敲击。但这一次,他敲打的不是攻击性的入侵代码,也不是防御性的屏障脚本,而是一份看起来极其专业、甚至有些冗长的学术研究报告的模拟代码和数据分析。

报告的标题,他拟定为:《基于多组学整合分析揭示htERt(端粒酶逆转录酶)在极端应激下异常表达诱导基因组不稳定性及潜在伦理风险初探》。

标题晦涩而严谨,完全符合顶尖学术期刊的调性。内容更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运用了自己扎实的生物学和信息学知识,构建了复杂的数学模型,模拟了在特定类型的环境压力(如高强度心理应激、特定频率电磁场刺激等)下,人体端粒酶活性可能出现的异常波动,以及这种波动如何可能导致基因复制错误率显着升高,进而引发基因组不稳定性。

他故意在代码中留下一些看似是“计算误差”或“参数敏感度极高”的漏洞,让整个模拟结果处于一种“看似有惊人发现,但亟需实验验证”的脆弱平衡状态。报告中,他反复使用“令人担忧”、“超出预期”、“潜在不可控风险”、“重大伦理关切”等词汇,并“不经意”地提到,这种不稳定性如果被特定技术手段引导或放大,可能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甚至暗示这可能与某些“旨在提升潜能的非传统研究”的潜在副作用有关。

整个撰写过程,他如同一个真正痴迷于探索未知又陷入伦理困境的年轻科学家,时而快速敲打,时而长时间停顿沉思,时而低声自语一些技术术语和担忧:

“这个参数敏感性太高了…难道压力类型是关键?”

“如果这种不稳定具有遗传倾向…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验证…需要活体细胞实验…但这伦理审查…”

“难道之前的失败案例是因为这个?…”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因为其中掺杂了太多真实的学术思考和一部分基于刘剑锋论文及沙龙录音的推测,半真半假,最难分辨。

报告的主体完成后,他开始了最关键的步骤——设置反向追踪的“捕兽夹”。

他编写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监控脚本,深度嵌入这份研究报告的文档属性、版本历史记录以及用于生成图表的临时数据缓存文件中。这个脚本的核心功能并非防御,而是潜伏和标记。一旦这份文档被非正常的系统进程(尤其是来自外部网络的复制、读取或解密尝试)触发,脚本就会悄然激活。

它会像水蛭一样,附着在触发它的那个进程上,利用系统底层权限,尝试记录该进程的源Ip地址、Ac地址(如果可能)、操作时间戳,甚至截取一小段内存中的进程指令片段。更重要的是,它会尝试向一个李凡预设的、位于境外某个公共云服务上的匿名日志服务器发送一个加密的警报信号,信号中包含最关键的目标Ip信息。

这个“捕兽夹”的设计精巧而隐蔽,利用了系统对文档类文件相对宽松的安全审查机制,其通信行为也伪装成普通的软件更新请求,极难被常规安全软件发现。李凡赌的,就是对方在窃取情报时的贪婪和速度,会忽略这些看似无害的“杂质”。

一切准备就绪。他将这份散发着“危险诱惑”气息的研究报告,保存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项目文件夹里,并未刻意加密,只是设置了简单的访问权限(他知道这权限在对方眼里形同虚设)。然后,他像完成了一项普通工作一样,关闭了相关的编辑软件,开始浏览一些无关的学术新闻网站,仿佛刚才的研究只是日常工作的插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验室里只有键盘和鼠标的轻微声响。李凡强迫自己保持正常的“作息”,甚至起身接了一杯水,但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主显示屏角落的一个监控窗口,那里实时显示着那个匿名日志服务器的连接状态。

等待是煎熬的。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对方会咬钩吗?会不会看穿这个陷阱?还是根本对他的“研究”不感兴趣?

就在他开始怀疑计划是否有效,疲惫和焦虑几乎要将他吞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