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因为王坤那番嚣张而阴冷的警告,仿佛凝结成了冰碴子,吸入肺中都带着刺痛的寒意。赵猛脸色铁青,没有再继续逼问。他意识到,面对一个被深层恐惧支配、并且试图用这种恐惧来反噬调查者的人,常规的审讯策略已经失效。强压下去,只会让这扇本就紧闭的门,焊得更死。
他朝小刘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将王坤和他那套扭曲的“生存哲学”暂时锁在了里面。
“妈的!”一到走廊,小刘就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墙上,“这混蛋!简直油盐不进!还敢威胁我们?!”
赵猛摸出烟,递给他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气息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怒火。“他不是油盐不进,”赵猛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透过烟雾,锐利地看向走廊尽头,“他是怕。怕到了骨子里,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也想吓退我们。”
“怕?怕谁?张天贵?他一个江城土老板,手能伸那么长?”小刘不解。
“恐怕不止张天贵。”赵猛吐出烟圈,眼神深邃,“他说的‘惹不起’,不像完全是虚张声势。数据丢失得那么‘干净’,省组下来后的导向…这背后,肯定还有别人。王坤怕的是那个‘别人’。”
正说着,赵猛的手机响了,是苏晴打来的。他走到走廊窗边接通。
“赵支队,听说你们…有所收获?”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期待和谨慎。她的消息灵通得让赵猛有些意外,看来她在市局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人抓回来了,嘴硬得很。”赵猛没有隐瞒,“承认了干活,但死不肯说谁指使的,还反过来警告我们别惹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苏晴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赵支队,我这边刚查到一些关于这个黑客王坤的背景信息。他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患的是尿毒症,每周需要透析三次,医药费是个无底洞。他家境非常贫困,母亲原本在老家县医院维持治疗,但最近两个月,突然转到了省城一家昂贵的私立肾科医院,费用也一下子有了着落…时间点,很微妙。”
赵猛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重病的母亲!巨大的经济压力!突然解决的治疗费用!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的可能性——对方不仅用钱,更用他母亲的命,拿捏住了王坤的死穴!所以他才那么恐惧,那么决绝地闭紧嘴巴!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口,可能断送的不只是自己的前途,更是母亲活下去的希望!
“消息可靠吗?”赵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紧绷。
“我通过医疗系统的朋友核对了,情况属实。那家私立医院费用极高,但设备和服务确实很好。预付的医疗款是通过一个看似不相关的医疗基金会账户支付的,来源暂时查不清,但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苏晴语速很快,“这是一个突破口,赵支队。也许…我们能做点什么。”
“我明白了!谢了,苏记者!”赵猛挂断电话,立刻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的花盆里。
“小刘!”他转身,语气斩钉截铁,“你立刻带两个人,跑一趟王坤的老家,找到他母亲现在治病的医院,核实情况!不要声张,只是了解!”
“是!”小刘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赵猛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立刻领命而去。
赵猛则再次推开了审讯室的门。王坤依旧低着头,听到动静,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赵猛没有坐回审讯位,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王坤的对面,距离拉近了很多。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审视和…或许是怜悯的目光看着王坤。
王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扭动了一下身子。
“王坤,”赵猛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你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在省城那家私立肾科医院,还适应吗?听说那边透析设备是进口的,环境也好,就是费用不便宜。”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王坤头顶炸开!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副强装的嚣张和冷漠瞬间粉碎,只剩下无比的震惊和恐慌!他瞳孔急剧收缩,嘴唇颤抖得厉害,像是突然被扒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不关我妈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失声叫道,声音尖锐而恐惧,身体猛地前倾,手铐哗啦作响,如果不是被固定着,他几乎要扑过来。
他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和真实!这证实了赵猛的猜测,也精准地命中了他最脆弱、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我们不想干什么。”赵猛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了解到一些情况。你是个技术天才,本来可以用你的本事光明正大地赚大钱,让你母亲过上好日子,接受最好的治疗。可惜,你选了一条最危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