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涵看着一之濑那张在灯光下美得近乎虚幻的脸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美丽之下所隐藏的、近乎毁灭性的执念。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任何劝诫、任何道理,在这样沉重的过往和扭曲的逻辑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想要离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漩涡远一点,再远一点。
一之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她站起身,体贴地说。
“看来这个故事不太适合晚上听呢。时间真的不早了,赵羽涵同学,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赵羽涵没有再任何犹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门口,连告别都忘了说,慌乱地拉开门,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楼道里。
一之濑站在原地,听着门外仓促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平静。
房门轻轻合拢,将赵羽涵仓惶逃离的背影彻底隔绝在外。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动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愕然。
她没想到,赵羽涵的接受能力……或者说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差。
差到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始编织那些为了让故事听起来更合理、更能引人同情而准备的虚构部分,对方就已经像是被烫到一样,尖叫着打断,然后落荒而逃。
一之濑缓缓走回客厅,指尖拂过刚才赵羽涵坐过的沙发,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温度。
她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真是……出乎意料。
她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原本的计划,是半真半假。
那些最核心的、肮脏的、带着血腥气的部分——母亲的遭遇、爷爷的死亡是真实的事,用以奠定基调,展示她过往种种行为的合理性。
而接下来,她本打算掺入一些精心编造的细节,比如父亲后续的零星关怀,或者母亲离开前偶尔的温柔,将这些残酷点缀得稍微人性化一点,更容易被普通人理解和……接受。
她甚至准备好了措辞,如何引导赵羽涵产生“她虽然偏执,但情有可原”的念头。
毕竟,完全暴露在赤裸的恶意和残酷之下,有时候反而会让人因恐惧而远离。
一点点虚假的暖色,更能麻痹神经,降低防备。
结果呢?
到头来,赵羽涵只听到了那个血淋淋的、未经任何粉饰的开头,连第一个转折都没撑到,就被最真实的残酷吓得魂不守舍,直接捂住了耳朵逃走了。
真是……浪费表情。
一之濑的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像是在自嘲。
她把玩着冰冷的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看来,是我高估了普通温室花朵的韧性。
也好……
虽然计划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没能完成预期的理解“教育”,但……或许这样也不坏?
至少,那丫头已经清晰地认知到了她背景的“非常规”性,以及她行事逻辑中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根源——那句“打上标记”的核心宣言,已经准确地传递出去了。
一之濑放下茶杯,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屏幕上她和赵羽安那张“偶然”抓拍到的同框照片上。
照片里,赵羽安微微侧着脸,眼神带着他特有的、容易受惊的柔软。
“赵羽安同学,你的妹妹比我想象的要……更加脆弱一点呢。不过没关系……”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照片中赵羽安的脸上,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幽深。
“重要的是你。”
至于其他人是否能完全理解她的行为?
那些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足够聪明,不要来妨碍她就好了。
真实的部分已经足够具有冲击力,假的……暂时用不上了,就留待以后吧。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来慢慢打磨属于她的所有物。
一之濑把相框放了回去,整个人躺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可能是突然回忆起过往的种种经历,思绪忍不住飘回了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
这个残酷故事的后续,远非止于仇家的那句轻蔑的“没用”和侥幸的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