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零八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凌云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刚在办公桌前坐定，马卫国就拿着文件夹快步走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凌副县长，有几个新情况需要立即向您汇报。马卫国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夹双手递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紧迫感，纪委张书记八点五十分就来过电话，说举报人李强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
凌云接过文件，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开封面，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游走。他的眉头渐渐蹙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字：监控显示他是自愿跟着那两个人离开的？这确实很不合常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但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疑虑。
更让人费解的是，酒店前台回忆说李强离开时神情自若，还主动跟那两个人打招呼，有说有笑的。马卫国压低声音，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张书记怀疑这可能是个精心设计的局，目的是要转移我们的调查视线。
凌云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李强的家人那边有什么反应？
他妻子说李强临走前给她发过短信，说要去外地谈一笔生意，过几天就回来。马卫国擦了擦额角的汗，但这跟他举报人的身份太矛盾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红旗镇王镇长带着几个干部站在门口，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凌副县长，打扰您工作了。我们想请教一下扶贫项目评审的具体标准，这是我们新修改的项目计划书。他双手捧着一叠略显凌乱的材料，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请进。凌云站起身，做了一个的手势，示意他们在会客区的沙发就座，王镇长，你们来得正好，我也正想了解各乡镇对新的评审标准有什么反馈。
马卫国连忙去准备茶水。王镇长接过茶杯时，手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凌副县长，我们红旗镇准备发展高山药材种植，可这评审标准中的市场风险评估部分，我们实在把握不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凌云不疾不徐地翻开项目书，目光专注地扫过每一页：不急，你先说说你们的核心优势在哪里。特色产业一定要立足本地实际，不能盲目跟风。
我们那儿的山地海拔适中，土壤化验结果显示特别适合种植天麻、白术。王镇长来了精神，语速明显加快，就是技术支撑这块，我们心里没底......省农科院的专家说可以指导，但要收取不菲的技术服务费。
技术可以引进，凌云打断他，手中的钢笔在纸上轻轻点着，关键是要有完整的产业链思维。你们联系收购企业了吗？价格谈得怎么样？
联系了省城一家药企，就是价格还没谈拢。王镇长叹了口气，对方把价格压得太低，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凌云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字迹工整有力：这样，我让商务局帮你们对接几家靠谱的企业。记住，扶贫项目要可持续发展，不能只看眼前利益，更要考虑长期效益。
送走王镇长一行，已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马卫国看了眼手表，提醒道：凌副县长，十点半的全县扶贫项目评审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是不是该准备过去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凌云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动作从容不迫，你通知审计局的同志，永昌集团的资质要重点审查。另外，让商务局尽快提供他们在其他县市的投资项目情况报告。
上午十点三十分，县委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各乡镇负责人带着厚厚的项目材料，神情既期待又紧张。省农科院的专家和几家投资方代表坐在评委席上，气氛庄重而肃穆。
各位同志，凌云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按照新规，所有扶贫项目必须经过专业评审。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要强调的是，评审不通过的项目，一律打回重做，绝不搞特殊化。这不是走过场，而是对老百姓负责，对北山的未来负责。
第一个汇报的是红旗镇镇长。他站起身时，手微微发抖，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我们计划发展高山药材种植，已经初步联系好了收购企业......
具体的收购价格是多少？技术支撑体系如何构建？风险防控措施有没有预案？省农科院的张明教授推了推眼镜，一连串专业的问题让镇长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价格还在进一步洽谈，技术准备请专家指导，风险......镇长支支吾吾，显得有些慌乱，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讲稿。
凌云适时插话，语气平和但坚定：不要着急，把思路理清楚。扶贫项目不是政绩工程，要经得起市场和时间的检验。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镇长，你们可以考虑先从试种开始，积累经验后再考虑扩大规模。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被轻轻推开，赵建国带着秘书走了进来。听说今天评审会很热闹，我来学习学习。他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座椅扶手。
会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正在汇报的镇长更加紧张，说话都开始结巴。凌云面不改色，对镇长说：继续汇报。把你们的技术合作方案详细说明一下，特别是与省农科院的合作细节。
会议进行到中午十二点，暂时休会。下午两点整，会议继续进行。轮到青龙镇汇报时，李老栓第一次站在这样的场合，紧张得手心冒汗，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发言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当他开始讲述合作社的发展规划时，语言渐渐流畅起来：我们计划分三步走：第一年打基础，完善设施；第二年扩规模，打造品牌；第三年深加工，提升价值......他的声音虽然带着乡音，但条理清晰，我们还准备建立全程质量追溯体系，让消费者扫码就能看到蔬菜从种植到销售的全过程。
张明教授频频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这个规划很实在，特别是质量追溯体系的想法很好。现在消费者最关心的就是食品安全和产品溯源。
赵建国突然插话，声音带着几分质疑：听说你们合作社之前出过问题，现在的管理能跟上吗？账目能不能经得起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锐利地投向李老栓。
李老栓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随即挺直了腰板，坚定地回答：赵书记，我们建立了严格的管理制度，所有收支公开透明，社员大会每月一次，随时接受监督。他的声音逐渐洪亮，每一分钱的去向都在公告栏上公示，谁都能查看。我们还成立了监事会，由社员选举产生，直接对社员大会负责。
下午三点十分，永昌集团董事长赵永昌带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出现在会场。他们统一穿着深色西装，显得格外专业。赵永昌本人约莫五十岁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精明的光。他们的项目规划书做得十分精美，烫金的封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的加工园将采用德国进口设备，年加工能力达到一万吨，可以解决五百个就业岗位。赵永昌的助理在台上侃侃而谈，手势夸张地比划着，预计投产后第一年就能实现产值三千万，利税五百万。
评审专家们频频点头，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显然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就在气氛一片大好时，凌云突然发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请问，你们计划中的污水处理系统具体规划在哪里？我翻遍规划书，只看到简单一提，没有详细方案。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赵永昌的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凌副县长，污水处理系统的详细规划在补充材料里。
那就请把补充材料拿出来。凌云步步紧逼，目光如炬。
赵永昌支吾起来，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带：这个......具体方案还在进一步优化中。您知道，这种专业设计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一个投资五千万的农产品加工园，连最基本的环保设施都没有完整规划？凌云的声音在会场回荡，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青龙镇是水源保护区，在这里建加工园，环保必须是第一位的！如果连污水处理系统都没有详细规划，这个项目怎么能通过评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