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谷主玄微真人正坐在床边的蒲团上。老人须发依旧雪白,面容清癯,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死寂与灰败,而是重新燃起了智慧与温润的光芒,虽然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身上的气息不再狂暴混乱,而是如同深潭般内敛、悠长,归元真气的韵律虽未恢复到巅峰时的圆融无瑕,却已稳固平和,带着劫后重生的勃勃生机。最关键的是,那曾经缠绕他神魂、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死寂感,已荡然无存!
“师…师父!”陆平喉咙干涩,声音嘶哑,挣扎着想坐起。
“莫动。”玄微真人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归元真气托住他的身体,温润的力量如涓涓细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破碎的骨骼。“你伤及本源,神魂受创,需静养。”
陆平这才感受到体内的情况:经脉多处淤塞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骨骼虽被精妙的接续手法固定,但内里的裂痕依旧清晰;最严重的是丹田气海,那株青金古木虚影光芒黯淡,枝叶枯萎,根系萎靡,仿佛被烈火焚烧过后的焦木。枯荣真罡运转滞涩无比,每一次微弱的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而识海深处,更是残留着几缕阴冷顽固的邪念碎片,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清明,带来阵阵眩晕与刺痛——这正是万毒老祖最后的“馈赠”。
“石殿…”陆平急切地看向玄微真人。
玄微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深邃的平静取代:“圣胎核心已崩,万毒老祖寄托其上的主要意志连同那阴冥黑莲,皆已化为飞灰。为师的本源…夺回来了。”他摊开手掌,掌心一点青白光芒缓缓浮现,纯净而温暖,正是石殿中那点不灭的星辰。“此乃大幸。然圣胎崩解,引动死渊地脉暴动,黑火沼泽…已不复存在。化为一片剧毒与混乱能量肆虐的死绝之地,空间亦不稳定。那最后爆发的邪念冲击,蕴含其本源诅咒,极为歹毒,你需慢慢化解。”
陆平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和伤痛淹没。他看向玄微真人,目光带着询问。
玄微真人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深沉的赞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熙雨…她以自身精血为引,点燃百草薪火,助为师夺回灵台,耗损巨大。幸得木长老及时救治,性命无碍,但根基受损,修为跌落,需漫长岁月调养恢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肃然,“雷震长老…力战不退,斩敌无数,最终…与血手门一名凝罡境巅峰的头目同归于尽,为我药王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其余弟子…折损近半。”
静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胜利的代价,如此沉重。雷长老那狂野的怒吼、熙雨师姐决绝的眼神、无数弟子浴血奋战的身影…一一在陆平脑中闪过。
“你做得很好,平儿。”玄微真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若非你孤身入渊,以枯荣为桥,引动为师最后灵光,又以身为盾,护住为师本源…药王谷传承,恐已断绝。此役,你当居首功!”
陆平张了张嘴,却觉喉头哽咽,最终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功过是非,在逝去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逝者已矣,生者当强。”玄微真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万毒老祖虽遭重创,其圣胎核心崩灭,但其本体意识狡诈,未必彻底消亡。且死渊异变,黑火沼泽化为绝地,其内残留的邪祟与失控的幽冥死气,恐生变故。血手门、鬼医余孽虽遭重创,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药王谷劫后重生的景象:弟子们在长老带领下清理废墟,重新栽种灵植;炼丹炉火重新点燃;空气中弥漫着重建的忙碌与淡淡的哀伤,却也孕育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