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大喝一声,棍影翻飞,红绳如灵蛇般缠住青铜幡。龙志炼趁机翻身跃起,守暖剑划出一道圆弧,正是《守暖诀》里的抱元式。这一剑不求伤敌,只求护住周身要害,剑锋却恰好擦过蝎王的面具。
一声,青铜面具裂开道缝。龙志炼倒抽一口冷气——面具下哪有什么脸?分明是张腐烂的骷髅,左眼窝里还卡着半枚锈迹斑斑的银簪!
是你?龙志炼如遭雷击。那银簪他认得,是母亲年轻时的遗物,当年他在母亲的旧箱子里见过,簪尾刻着二字。
梅清欢浑身剧震,手中的银梭落地:这......这是我母亲的簪子?
蝎王的笑声突然变得尖细,像极了女人的哭嚎:梅清欢,你娘杀我义兄时,可曾想过这簪子?她用这簪子戳穿了他的琵琶骨,我义兄疼得在地上爬了三天三夜,才咽气!
住口!梅清欢捂住耳朵。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忏悔:清欢,当年是我错了。万蛊门的蛊师虽可恶,但那三百口人里,有襁褓中的婴孩......
够了!龙志炼大喝一声。他望着蝎王面具下的骷髅,突然想起母亲在信里写的善恶不在立场,在人心。他举起守暖剑,剑尖指着蝎王的咽喉:你义兄作恶多端,你为他复仇,却害了更多无辜。今日我杀你,不是为了私怨,是为了让这条街上,不再有孩子害怕血月。
蝎王突然安静下来。他盯着龙志炼腰间的玉坠——那是苏阿婆说龙志炼出生时,母亲用玉佩剖成的两半,另一半在苏阿婆怀里。你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她当年给我义兄喂了忘忧散,让他忘了自己杀过多少人......
所以你便要替他报仇?龙志炼摇头,真正的仇人不是我,是你心中的恨。它像蛊虫,啃得你只剩一副骨架。
蝎王的身体开始摇晃。他望着柳叶镇的灯火,望着阿秀趴在窗台上冲他笑,突然伸手扯下自己的面具。那张腐烂的脸上,竟有道和苏阿婆耳后相似的疤痕——原来他竟是苏阿婆的亲弟弟,当年被万蛊门抓去做了药人。
阿姐......他喃喃道,我记起来了......那年你背着我逃,被蛊针扎了手......
苏阿婆扑过去,抱住他的尸体:小六,我的小六......当年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
夜风卷起地上的梅花糕碎屑,混着桂花香,飘向镇外的芦苇荡。龙志炼擦了擦剑上的血,将守暖剑插回鞘中。他望着天上的血月,渐渐褪成银白——原来最厉害的驱邪术,从来不是符纸或刀剑,而是人心的光明。
龙哥哥,阿秀拽了拽他的衣袖,苏阿婆在哭。
龙志炼摸了摸她的头,将苏阿婆给他的蛇胆酒递给玄阴子:劳烦道长,送阿婆和孩子们回客栈。
梅清欢蹲下身,替蝎王合上眼:我娘欠你的,我替她还了。
远处传来梆子声,是更夫敲响了三更。柳叶镇的灯火重新亮起,卖花担子的茉莉香又漫了过来。龙志炼望着这一切,忽然明白母亲说的心里要装着最干净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不是从未沾染尘埃,而是愿意用善意去擦拭。
苏阿婆捧着梅花糕走过来,塞给他一块:你娘说,甜的东西能赶跑坏东西。
龙志炼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桂花香在舌尖化开。他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母亲在照心崖写的心有明月,方见蛊母——原来这明月,从来都在他心里,只是需要一场相遇,一点勇气,才能让它彻底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