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弯腰捡起酒葫芦,用衣襟擦了擦:“老子跟着!百年醉能烧邪祟,总比看着你们小年轻送死强。”他忽然嘿嘿一笑,“再说了,雁门关的烧刀子比草场的马奶酒烈,老子还没尝过呢。”
静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塞给龙志炼:“这是我配的避瘴丹,北地多瘴气。还有……”她耳尖微红,“我阿爹说要给我寻婆家,你帮我推了——等回来再说。”
小柱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爬过来,拽住龙志炼的衣角:“阿炼哥,带我去好不好?我想看看大湖底的鼎,是不是像故事书里说的,有九个脑袋的怪物。”
龙志炼蹲下来,摸摸他的羊角辫:“小柱子要乖乖守着草场,等阿炼哥回来,给你带雁门关的红珊瑚。”他望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七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被梅清寒护着,从冰缝里爬出来的。
是夜,草场的篝火格外旺。老牧民们弹着马头琴唱古老的歌谣,歌词里没有英雄,只有“阿爸的羊羔”“额吉的奶茶”“雪地里的热炕头”。龙志炼靠在毡帐边,看梅灵在给左道裹伤——他偷喝了自己的醒酒汤,醉得把左道的手当成了猪蹄。
“阿炼哥。”梅灵轻声唤他,“你说梅掌门当年刻名字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暖?”
龙志炼望着火光照亮的寒玉墙(他用几块烧过的寒玉碎片嵌在毡帐柱子上),那些名字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井下墙上的刻痕。“她刻的不是名字,是命。”他说,“每个在雪地里等一口热饭的人,每个把最后一块毡布分给邻居的人,每个教娃娃认字的老阿訇……他们的命,比寒玉硬,比怨气暖。”
梅灵的手顿了顿,冰蚕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幽绿:“所以我戴着它,不是为了镇邪,是为了记住——侠道不是挥剑斩妖,是记住这些命,护着这些命。”
后半夜起了风。龙志炼裹着斗篷坐在草垛上,望着北斗星。七年前他在寒渊洞醒来时,也是这样的夜,梅清寒递给他一碗热粥,说:“你叫龙志炼,是要炼尽心中冰碴的。”如今他终于懂了,冰碴不在外界,在自己心里——若忘了那些等热饭的人,若失了对平凡的珍惜,便是再锋利的剑,也会冻成冰柱。
第三日清晨,队伍出发。老牧民牵来最健壮的青骓,给龙志炼的马背上塞了包炒米:“路上饿了吃,我们草场的米,养得出最壮的汉子。”小柱子追着马跑了半里地,举着个用红布包的奶疙瘩喊:“阿炼哥,等我长大,也要去雁门关!”
梅灵骑在马上,回头对他笑:“小柱子要做草场的阿爸,等我们回来,教你种青稞。”左道醉醺醺地哼着小调,酒葫芦在阳光下晃出琥珀色的光。
龙志炼勒住缰绳,望着渐渐远去的草场。风里飘来酥油茶的香气,混着马头琴的余韵,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系着他的剑,系着他的魂。他摸了摸腰间的寒梅剑,剑穗上的青丝在风里轻扬——那是梅清寒的温度,是十万百姓的温度,是他龙志炼,永远烧不尽的春烬。
雁门关的方向,铅灰色的云层正在聚集。但龙志炼知道,只要心里有光,再厚的乌云,也遮不住春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