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志炼心头一震,下意识翻身下马。梅灵忙拉住他:“阿炼哥,那是虚影……”话未说完,梅清寒已递过茶盏,指尖的温度竟真实得像七十年前:“阿炼,你总说自己笨手笨脚,可这七年,你把寒渊洞的冰棱都焐化了。”镇北王将棋盘推过来:“来,陪我下一局。当年你总悔棋,如今该让我看看长进了没。”
龙志炼坐下,手抚茶盏,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他忽然明白,所谓“斩九婴”“破怨藤”,都不是终点。真正的侠道,是在斩尽妖邪后,仍有勇气坐下来,喝一杯茶,下一局棋,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慢慢讲给故人听。
“阿炼哥,你看!”梅若雪指着洞外。众人望去,但见山脚下的雪地里,不知何时来了许多百姓——有拄拐的老人,有抱娃的妇人,有扛锄头的汉子,每人手里都举着盏灯。灯芯是普通的松明子,却把雪地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静竹轻声问。
“是‘长明灯’。”龙志炼望着那些灯,喉间发暖,“当年梅掌门说,只要百姓心里有盏灯,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如今看来,他们不仅熬过去了,还把灯传给了下一代。”
左道突然拔剑,砍下一段松枝插在雪地里:“老子的酒葫芦,今日起就搁在洞口!谁想喝酒,尽管来——酒钱嘛,用山核桃抵!”众人哄笑,萧承业却悄悄抹了把泪:“镇北王说过,英雄不是活在碑上的,是活在百姓嘴里的。今日我才算懂了。”
暮色渐浓时,山脚下的灯海仍在跳动。龙志炼靠在梅清寒的虚影旁,望着梅灵与静竹在给百姓发热粥,左道和钟无忌蹲在松枝旁研究怎么烤松塔,萧承业举着镇北令教小娃娃认字。镇北王的虚影笑着说:“阿炼,你看,这哪里是寒渊洞?分明是座活的江湖。”
龙志炼摸出寒梅剑,剑身上的龙鳞纹在灯火下流转。他忽然想起七十年前那个雪夜,小乞儿缩在冰缝里,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是梅清寒用冰蚕玉给他暖手,说:“小弟弟,等你长大,要做个能给别人暖手的人。”
如今他长大了,也终于明白:所谓“七心同辉”,从来不是七个人的武功相加,而是七颗心凑在一起,把寒夜焐成春,把冰峰熬成河,把“守”字刻进每一寸土地里。
“阿灵。”龙志炼轻声唤。
梅灵端着粥碗过来,眼角还沾着笑:“怎么了?”
“明日去草场吧。”他说,“我想看看那朵野杏花,到底开得有多艳。”
梅灵应了一声,转身去盛粥。龙志炼望着她的背影,又望向山脚下的灯海,忽然觉得梅清寒与镇北王的虚影淡了些——不是他们要离开,而是他们的魂,早已融在这些灯里,融在百姓的笑里,融在每一个“守”字里了。
夜风卷着雪粒子扑来,龙志炼裹紧斗篷,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他举起寒梅剑,剑尖挑起一盏灯,火苗在夜色中跳跃,像极了七十年前那朵开在冰缝里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