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又是一沉。
是啊,谁家愿意因为一个人,连累整个宗族永无出头之日?
怕是此刻的周家,已经在祠堂里哭着烧族谱了!
“可…… 可观刑也太……”
毛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那场面…… 我怕……”
“怕也得去!”
刘大夏叹了口气。
“没听见张公公说吗?不去就是‘同情逆党’,这个罪名,谁担得起?”
众人沉默下来,值房里的暑气仿佛更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周伦起哄,后悔为什么没早点看清新皇的性子。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明天的 “酷刑观摩”!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谁家不是人心惶惶?
吏部文选司郎中正在给儿子过生辰,听到消息后,当场掀了酒桌,抱着儿子哭道。
“儿啊,以后千万别当官,这官场上的刀,比阎王爷的勾魂索还厉害!”
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更绝,连夜让老婆回了娘家,还写了封断绝关系的文书,生怕将来自己出了事,连累岳家!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也偷偷托人买了副最好的西洋眼镜。
不是为了看清,是为了到时候能挡挡眼!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西市周围就已经站满了锦衣卫。
他们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把看热闹的百姓拦在三丈之外。
刑场中央,一个巨大的铡刀已经架好,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辰时刚过,官员们就陆续来了。
他们大多穿着便服,手里拿着团扇,却没心思扇风,只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往指定的观刑区走。
谁都不想和谁说话,仿佛多说一句,就会被染上 “同情逆党” 的罪名!
马文升来得最早,他穿着件素色的长衫,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没带来一丝暖意,只有掩不住的疲惫与惊惧!
韩文来得稍晚些,他手里提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块干净的帕子和一小瓶薄荷油。
他怕自己看了会吐,也怕晕过去!
最让人意外的是李东阳。
这位一直称病在家的前内阁首辅,竟然也来了。
他穿着件半旧的官袍,由小厮搀扶着,脸色比纸还白,咳嗽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李先生,您这身子骨,怎么也来了?”
马文升上前扶住他,心里满是诧异。
李东阳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皇爷的旨意,谁敢不来?”
他看了一眼刑场中央的铡刀,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再说…… 我也想看看,这新朝的刀,到底有多快。”
官员们越聚越多,观刑区很快就站满了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却没人说话,只有团扇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刑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日头渐渐升高,暑气越来越重。
官员们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衫,可谁也没心思擦。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刑场入口,既害怕周伦出现,又盼着这酷刑能早点结束!
“来了!”
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锦衣卫押着周伦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官袍早已被撕得破烂,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脚步虚浮,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桀骜!
当看到那把巨大的铡刀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脚步顿住了。
锦衣卫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架着他就往铡刀前拖!
观刑区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有些胆小的官员已经别过了头,还有的死死攥着团扇,指节都泛白了!
马文升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为周伦祈祷,又像是在为自己求平安!
韩文掏出帕子,捂住了嘴,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他后悔了,后悔没把薄荷油带来!
李东阳的咳嗽声更厉害了,小厮连忙给他顺背,却怎么也止不住!
周伦被按在了铡刀下,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扫过观刑区的官员,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
“你们…… 都来看我的笑话?”
“告诉朱厚照…… 我周伦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掌嘴!”
监刑的锦衣卫千户厉声喝道。
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周伦的笑声打断。
他的嘴角流出鲜血,却依旧死死地瞪着观刑区的方向!
日头爬到了正中,午时到了。
千户拔出令牌,高高举起。
“时辰到 ——”
官员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