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之内。
演武场边堆着兵器。
长枪短刀码成了山。
空气里飘着铁锈味。
一片忙碌景象。
王守仁正带着一众将官。
蹲在兵器堆前。
手指捏着枪尖的锈块。
轻轻一捻。
铁锈 “簌簌” 往下掉。
像掉了层皮。
那些长枪。
锈迹斑斑。
有的枪头弯成了月牙。
有的枪杆裂了缝。
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被遗忘的落寞。
“都按规矩分。”
王守仁直起身。
指着兵器堆对将官们说。
“能修的放左边。
断了的放右边。
锈得没法用的。
熔了重铸。”
将官们连忙应着。
撸起袖子就动手。
按王守仁的指示。
将长枪分门别类地堆放在一起。
叮当的碰撞声混着吆喝声。
倒比昨日热闹了不少。
这清点兵器之举。
看似平常。
却透着王守仁的细致 ——
连枪杆上的裂缝都要伸手摸一遍。
将官们看在眼里。
心里对这位新来的参军。
又多了几分敬意。
王守仁拿起一把锈得最厉害的枪。
眉头微皱。
转身冲亲兵喊:“拿砂纸来。”
亲兵跑着拿来砂纸。
王守仁接过。
蹲在地上就擦。
砂纸磨过枪头。
“沙沙” 响。
铁锈簌簌往下掉。
露出底下暗沉的铁色。
他一边擦一边对身旁的将官说:“兵器就得天天擦。
跟自己的手一样金贵。”
“你对它上心。
它才肯在战场上护你。”
“擦干净了。
杀敌才顺手。
不然没等刺着敌人。
枪头先掉了。”
将官们听着。
纷纷点头。
有个年轻将官也拿起砂纸。
学着王守仁的样子擦枪。
“王参军说得是。
末将以前总嫌麻烦。
现在才明白。
这不是麻烦。
是保命的活儿。”
士兵们原本远远站着。
有的还偷偷撇嘴 ——
觉得一个文官瞎指挥。
可此刻。
看到王守仁蹲在地上擦枪。
手上沾了铁锈也不顾。
还说出 “保命的活儿” 这样实在的话。
他们的态度悄然发生了改变。
有个老兵凑过来。
递上块麻布:“参军。
用这个擦得快。”
说完也不待回应。
拿起一把枪就擦。
其他人见了。
也跟着动起来。
一个个都埋头苦干。
认真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兵器。
连之前躲懒的几个兵油子。
也缩着脖子拿起了砂纸。
营里的气氛。
跟昨天大不一样。
原本涣散的军心。
像被线串了起来。
似乎在王守仁的影响下。
开始凝聚起来。
这小小的变化。
却是京营走向整顿的第一步。
意义非凡。
与此同时。
乾清宫暖阁之中。
熏香袅袅。
气氛庄重而严肃。
刘瑾躬着身子。
腰弯得像张弓。
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账册。
账册封皮是黑色的。
边角烫了金。
脚步轻缓地走到朱厚照面前。
连呼吸都放轻了。
“陛下。
这是这两天查抄贪腐的结果。”
刘瑾的声音低沉而恭敬。
带着点颤音。
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账册。
每一页都记着赃款赃物。
沉甸甸的。
承载着查抄贪腐的重要信息。
关乎着朝廷的清正与国库的充实。
朱厚照正专注地看着王守仁送来的操练章程。
手指捏着纸页。
眉头时而舒展。
时而紧皱。
看到 “分兵种训练” 那一条时。
嘴角还悄悄勾了勾。
听到刘瑾的话。
他缓缓抬了抬头。
目光落在刘瑾手中的账册上。
没伸手接。
只吐出一个字:“念。”
声音简洁而有力。
像敲在铜钟上。
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老奴遵旨。”
刘瑾应了一声。
连忙翻开账册。
指尖划过纸页。
开始逐字逐句地念起来。
“张锐家里。
抄出白银八万两。
堆在库房里像座小山。
还有田地三百亩。
佃户契书一大摞。”
“李宾府上。
查出黄金三千两。
装了三个箱子。
绸缎两百匹。
都是江南新贡的云锦。”
“王逊的宅子。
搜出密信十七封。
上面写着跟边将分赃的事。
还有跟边将往来的账册。
记着每年送多少粮草。
换多少银子。”
随着刘瑾的念诵。
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和物品被揭示出来。
暖阁里的空气都沉了沉。
连熏香的烟都飘得慢了。
让人不禁为这些贪官的贪婪而震惊。
朱厚照静静地听着。
手指在王守仁送来的操练章程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那有节奏的敲击声。
仿佛是他内心思考的节奏。
敲得刘瑾心里发慌。
待刘瑾念完。
账册都念薄了半本。
朱厚照才开口问道:“这些东西。
都入库了吗?”
这简单的询问。
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
透露出他对查抄物品去向的关注。
对国家财产的重视。
“回陛下。
都入库了。”
刘瑾连忙答道。
头埋得更低了。
“白银黄金。
交了户部。
户部尚书韩文亲自点的数。”
“密信账册。
老奴让人收在了东厂库房。
加了三道锁。
钥匙老奴亲自收着。”
刘瑾的回答条理清晰。
将查抄物品的去向一一说明。
连细节都不敢漏。
生怕说错一个字。
“做得不错。”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
指尖停在 “军饷短缺” 那行字上。
对刘瑾的安排表示认可。
他顿了顿。
又问:“还有那些盐商和漕运官呢?
查得怎么样了?”
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像盯着猎物的狼。
似乎对这些人的查抄结果充满了兴趣。
“正在查抄。
估计明天能有结果。”
刘瑾说道。
声音里也带了点兴奋。
“江南来的密报说。
那些盐商家底厚得很。
光是扬州的王老板。
就有三个银窖。
去年还买了个苏州的园子。
花了两万两银子。”
刘瑾将所知道的消息如实禀报。
眼里闪着光。
像在说什么天大的喜事。
让朱厚照对盐商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朱厚照听了。
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笑容。
手指在桌上敲得更响了:“哦?
这么有钱?”
“看来。
朕的军饷。
有着落了。”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兴奋。
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变成了京营士兵手中的新兵器。
嘴里的饱饭。
刘瑾愣了一下。
身子僵了僵。
似乎没想到朱厚照会有这样的打算。
他抬起头。
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说……
用这些银子当军饷?”
“不然呢?”
朱厚照挑眉反问。
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难道留着给他们养小妾?
还是给他们修园子?”
他坐直身子。
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查抄来的银子。
分三成给户部。
填补国库。
让韩文给北边边军发点过冬的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