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正在院中与墨影对弈,忽听丫鬟来报,说是靖王府送来请柬,邀请她三日后过府赏画。
赏画?沈清辞落下一子,头也不抬,回了吧,就说我事务繁忙,无暇前往。
丫鬟迟疑道:送请柬的人说,苏侧妃特意请了江南名士陆先生,要鉴赏前朝名画《春山行旅图》。
沈清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前世,正是在这场赏画会上,沈若薇当众指出画中一处破绽,赢得满堂喝彩。而那也是沈若薇声名鹊起的开始。
告诉来人,我会准时到场。
墨影落下黑子,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姐明知是鸿门宴,为何还要去?
不去,怎知她们准备了什么好戏?沈清辞白子轻落,吃掉一片黑子,况且,《春山行旅图》的真迹早已失传,如今流传的都是摹本。我倒是好奇,靖王府的是哪一版。
三日后,沈清辞带着知书前往靖王府。她今日穿着素雅,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却更显得气质清冷,容光摄人。
赏画会设在靖王府的流芳园。沈清辞到时,园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京城贵女。苏侧妃坐在上首,见沈清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沈大小姐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她笑着起身相迎,态度热络得有些反常。
沈清辞淡淡回礼:铺子事务繁忙,让侧妃久等了。
无妨无妨。苏侧妃拉着她的手,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共赏一幅名画。这是王爷费尽心思才寻来的《春山行旅图》,请陆先生为大家讲解。
一位青衫文士上前,开始讲解画作的精妙之处。众女听得入神,不时发出赞叹。
沈清辞静静看着那幅画。画工确实精湛,山水气势磅礴,人物栩栩如生。但她很快注意到一处细节——画中旅人腰间的玉佩,刻的竟是前朝皇室特有的龙纹。这在前朝是僭越之罪,画圣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此画笔墨淋漓,气韵生动,实乃画中神品。陆先生讲解完毕,园中响起一片掌声。
苏侧妃笑着看向沈清辞:久闻沈大小姐精通画艺,不知对此画有何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清辞身上。园中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声音。
沈清辞缓步上前,细细端详画作,良久方道:画确实是好画,只可惜...
可惜什么?苏侧妃迫不及待地问。
可惜是摹本。沈清辞声音清越,而且摹者虽然技艺高超,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她指向画中旅人的玉佩:前朝典制,平民不得佩戴龙纹玉佩。画圣最重礼法,绝不可能在画中犯此大忌。
园中顿时哗然。陆先生面色涨红:沈小姐此言差矣!这龙纹细微,怎可能是错误?
是不是错误,查验便知。沈清辞从容不迫,我家中恰有一本《前朝服饰考》,其中明确记载了玉佩纹样的规制。侧妃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派人取来。
苏侧妃脸色变了变,强笑道:不过是赏画取乐,何必如此认真...
艺术之道,贵在求真。沈清辞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若是连真伪都不分,又何谈欣赏?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姐姐说得是。
沈若薇不知何时出现在园中,她今日穿着淡粉衣裙,显得柔弱可人。
妹妹也觉得这画有些蹊跷。她走到画前,仔细看了看,这山石的皴法,似乎也与画圣的风格有所不同。
沈清辞心中冷笑。果然来了,沈若薇这是要借机展现自己的鉴赏力。
哦?妹妹有何高见?她不动声色地问。
沈若薇指着画中一处山石:画圣擅长披麻皴,而这画用的却是斧劈皴。虽然形似,神韵却差了几分。
陆先生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也敢妄议画圣!
先生息怒。沈若薇怯生生地后退一步,小女子不过是说出心中疑惑...
妹妹说得不错。沈清辞忽然开口,这确实不是披麻皴。
她走到画前,指尖虚点几处:看这些笔触,起笔重,收笔轻,确实是斧劈皴的特点。妹妹好眼力。
沈若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要再说,却听沈清辞又道:
不过妹妹可能不知,画圣晚年风格大变,曾尝试将多种皴法融合。这幅《春山行旅图》正是他晚年的作品,其中山石皴法独具一格,既非披麻,也非斧劈,而是他自创的乱麻皴
她转向陆先生:先生若是不信,可去查阅《画史续编》,其中明确记载了画圣晚年创新皴法之事。
陆先生愣住了,园中众人也面面相觑。沈若薇脸色一阵青白,咬着唇不再说话。
苏侧妃强笑着打圆场:原来如此,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沈大小姐果然博学多才。
赏画会不欢而散。回府的马车上,知书忍不住问道:小姐今日为何要帮二小姐解围?
帮她?沈清辞轻笑,我是在告诉她,有些把戏,我已经看腻了。
她望向车窗外,靖王府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才艺大赛将近,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