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拉的目光如同迷途的旅人,在吴枫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酷的幻象。冰蓝色的眼眸中,茫然逐渐被沉重的疲惫和残留的痛苦取代。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深沉而规律,陷入了真正的、修复性的睡眠。
监测屏幕上的数据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些代表混乱和狂暴的峰值已经平息,波形呈现出久违的平稳。
调律师在鼹鼠的搀扶下走到一旁坐下,接过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
“意识牢笼没有被完全打破,但基频已经重新确立,她找回了‘自我’的坐标。”调律师的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后续需要多次温和的调律,逐步清除残余的共振干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吴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他看着隔离窗内沉睡的萨菲拉,又看向虚弱的调律师,沉声道:“谢谢。”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千钧重量。
调律师微微摇头:“交易而已。记住你们对‘织网者’的承诺。”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吴枫,“现在,该你了。”
吴枫一怔。
“你的‘弦’,濒临断裂。”调律师的眼神锐利起来,“我能在萨菲拉的混乱中,清晰感受到另一股不谐的共鸣——来自你。那不是外伤,是潜能核心的透支性损伤,是‘火种’过度燃烧后的反噬。如果不加以干预,你的结局只有两种:彻底废掉,或者在下一次强行催动时……自我湮灭。”
吴枫沉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零号最后的力量传承,格陵兰的决战,马赛的突围,一次次超越极限,早已将这具身体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他能感觉到,曾经如臂指使的毁灭性能量,如今深藏在破碎的脉络深处,时而死寂,时而如同躁动的岩浆,不受控制地灼烧着他的根基。
“你能‘修复’?”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不能。”调律师的回答很干脆,“我不是医生,无法修复受损的肉体与能量回路。但我或许能帮你‘调律’。”
她拿起那个暗金色的音叉,走向吴枫:“你的问题在于‘失衡’。过度依赖和催动某一方面的潜能,导致内在的和谐被打破。我的方法,不是试图恢复你过去的力量模式,而是引导你找到当前状态下,新的、稳定的‘基点’,重新协调你残余的力量,哪怕它只有过去的十分之一,只要能如臂指使,也好过现在这样,是一柄随时可能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新的基点……”吴枫咀嚼着这个词。零号的记忆碎片中,似乎也暗示了某种路径的转换。
“这同样有风险。”调律师提醒道,“过程可能会非常痛苦,因为是在你濒临崩溃的系统内进行精细操作。而且,结果未知。你可能无法再达到曾经的巅峰,甚至可能失去大部分攻击性的力量,换来的是……某种形式的稳定与内敛。”
是抱着残破之躯,守着随时可能熄灭的暴烈余烬,还是冒着彻底沉寂的风险,尝试寻找一种新的、可能更持久的燃烧方式?
吴枫几乎没有犹豫。
他走到隔离间内另一张空着的简易床边,坐下,脱下上身的衣物,露出布满新旧伤疤和焦黑痕迹的精悍躯体,以及胸口那隐约可见的、因能量反噬而形成的诡异纹路。
“开始吧。”
他的眼神平静,如同深潭。失去了力量,他还有意志,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调律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示意鼹鼠和贾马尔退出隔离间,关上门。
她再次凝神,暗金音叉轻轻抵在吴枫的胸口,正对着那能量纹路的中心。
与萨菲拉那时不同,音叉接触的瞬间,没有狂暴的能量爆发,反而像是投入了一片死寂的沙漠。吴枫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