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酒店,一间窗户被厚重窗帘封死的客房内,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污。消毒水的尖锐气味与干涸的血腥味纠缠在一起,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文森沉默地为老迪南处理着小腿上的贯穿伤,动作精准而机械。酒精棉擦过翻开的皮肉,老迪南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文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用更快的速度缠上绷带,在最后一圈狠狠勒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他的脑海中,卢卡那最后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凯里决死冲锋的身影,正在反复回放。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哥”,那两具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在他的意识深处燃烧,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一股混杂着悲痛与滔天怒火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滚,但他将这一切都死死压制在冰冷的理智之下。复仇需要耐心,而他现在,一无所有。
房间门被无声地推开,弗雷德和尤文走了进来。弗雷德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伤口上,而是越过文森,落在他怀中那台冰冷的军用加密设备上,随后又移回到文森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位北山之王发出一声混杂着惋惜与审视的叹息。
“为了德尔文那个固执的家伙,值得吗?”
文森抬起头,眼神锋利:“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他办事?”
“整个卡莫纳都知道,只有德尔文·潘那个疯子,才会为了这种早就该进博物馆的军用级旧设备,不惜和黑金国际全面开战。”弗雷德走到吧台边,自顾自地倒了三杯烈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文森面前,另一杯,则放在了一张空着的椅子前。
“我跟他交情不深,但我欣赏他。”弗雷德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因为德尔文是个真正的军人,他为的不是钱,是他的部下,还有他那艘名叫‘北极星’的钢铁荣耀。”
在琥珀色酒液的晃动中,弗雷德缓缓揭开了一段被尘封的往事。他讲述了南北战争最惨烈的时候,德尔文如何带领着一群水兵,在军港打了一场不可能赢的陆地防御战,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他又讲到战后,北方阵线高层为了向特维拉示好,下令自沉所有幸存舰船。德尔文为了保住他视若生命的“北极星号”,如何发动了一场血腥的兵变,亲手将下达命令的舰长捆上沉重的铁锚,投入了冰冷的海底。
“从那天起,他成了军港唯一的王。”弗雷德的声音低沉,“他掌控着卡莫纳半数以上的物资进出通道,是暗区名副其实的‘海关关长’。他赚到的每一个铜板,都用来购买军火,扩充部队。这一点,他和前线要塞的雷诺伊尔一模一样。他们都是被北方阵线彻底背叛过的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枪。”
文森安静地听着,第一次从一个“原住民”高层的视角,窥见了这片混乱之地的真实棋局。弗雷德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所谓的南北战争,不过是科伦与特维拉两大势力在卡莫纳国土上进行的一场代理人战争。而雷诺伊尔等人的叛变,则让这盘棋彻底僵住,形成了如今这片被称作“暗区”的灰色地带。
“科伦与特维拉的争斗,背后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弗雷德的语气变得凝重,“苏梅克委员会。就连那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冈格尼尔计划’,那个神秘的卫星武器,都和他们有关系。当年正是苏梅克委员会强行介入调停,才有了今天的停火线和‘暗区’。”
“苏梅克……”文森心头剧震,他追问道:“那导致这一切的‘苏梅克危机’,究竟是什么?”
弗雷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忌惮:“那是全球最高级别的机密。我只知道,它和一场坠落在西伯利亚的陨石灾难有关。但所有的细节,所有相关的人和事,都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从世界上彻底抹去了。”
就在文森感到线索再次中断时,弗雷德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里有一点意外的收获。”他示意尤文,后者递过来一个战术平板。屏幕上,是一些在墙壁上刮擦出的潦草字迹和符号。
“这是当初被黑金国际关押在这里的那个医生,米哈洛伊,留下的东西。”弗雷德指着屏幕,“我花了不少时间破译,发现他反复提到了三个词。”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重重点下。
“托兰德财团”、“生物样本”、“净化”。
文森的瞳孔骤然收缩。
卫星武器、医药财团、生物隔离区、朱迪的不祥预感、需要独立供电的神秘电梯……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都被“苏梅克”这个终极迷雾和米哈洛伊留下的三个词,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他怀里这台冰冷的加密设备,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通讯工具。它是钥匙!是打开电视台地下那个潘多拉魔盒的唯一钥匙!他终于明白,电视台地下的秘密,其根源远比一场代理人战争要恐怖得多,那是一个足以让全球势力为之疯狂的终极秘密。
就在文森准备消化这些颠覆性的情报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然从酒店外部划破夜空,响彻整个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