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信息重压。
林恩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灵魂仿佛刚刚被投入了规则的碎纸机,每一寸意识都残留着被暴力拉扯的剧痛。
他喉咙一甜,一股腥锈味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这不是血液,而是灵性本源受创的具象表现。
“呃……”
他蜷缩着身体,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裂纹。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他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用颤抖的、几乎不受控制的右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
按在那枚贴身存放的、内蕴独立空间的怀表之上。
意念沉入。
一片绝对的秩序静滞之中,夜莺安然沉睡。
星黯铁碎屑铺就的“床”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抵御着外界一切纷扰。
她面容平静,仿佛外界天翻地覆也与她无关。
那精心维持的封印完好无损,将她濒临异化的状态牢牢锁死在这一刻。
“……还好……”
林恩心中绷紧的最根弦稍稍松弛,随之涌起的却是更深的无力与刺痛。
他承诺要拯救她,要让她看到真正的星空,可此刻的自己,却连保持清醒都如此艰难。
刚才那亵渎的传送,几乎耗尽了他勉强凝聚起来的力量,并将灵魂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咳咳……林恩大哥!你怎么样?”
艾德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他自己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少年同样摔得不轻,脸上沾满了不知名的污渍,但此刻他更关心林恩的状态。
莉亚已经挣扎着起身,她那身拾荒者装束更加破烂,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她没有立刻关心林恩,而是迅速扫视周围环境,手中的短刃已然出鞘,符文手套上的微光不稳定地闪烁着,显然也在刚才的传送中消耗巨大。
“先确定我们在哪儿,有没有 idiate 威胁。”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林恩强迫自己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也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心悸。
回响之间。
这里绝非任何意义上的殿堂或档案馆,而是一个……巨大、腐烂、尚在蠕动的记忆坟场。
穹顶高远,隐没在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任何实体结构,只有无数粗壮、扭曲、相互缠绕的青铜色管道,如同某种沉睡古神的坏死神经网络,从虚无中垂落,又扎入四周看不见的黑暗。
这些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病态绿光的锈蚀物,它们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将一切染上一种粘稠、污浊的色调。
脚下是巨大的黑色石板,光滑得可以倒映出那令人作呕的绿光,但许多石板已经碎裂、翘起,仿佛被来自地下的巨力粗暴地顶开。
从裂缝中,更多细小如血管般的发光管道蜿蜒钻出,如同具有生命般微微搏动,蔓延开去,形成一片片活着的、锈蚀的苔藓地毯。
而死寂,是这里最奢侈的东西。
声音,无处不在的声音。
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无数破碎的、重叠的、充满极端情感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直接灌入他们的意识海——
· 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关闭三号阀门!快!不然整个熔炉区都要——” (声音戛然而止,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扭曲声覆盖)
·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低语:“妈妈,窗外的星星……好像在流血……” (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声)
· 冰冷而狂热的宣告:“为了锻火之神的永恒荣光!净化所有不洁!” (背景是震耳欲聋的、仿佛来自无数喉咙的诵经声)
· 充满绝望的电子合成音:“错误……错误……世界公式出现不可逆偏差……逃……” (被一阵密集的、代表系统崩溃的乱码静电音淹没)
· 细微的、反复的哀求:“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 (这声音如同跗骨之蛆,钻进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