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不断翻滚、扭曲的暗红色能量云,如同溃烂的伤口。
大地是凝固的、仿佛仍在微微搏动的暗色血肉与断裂的金属结构混合体。
而在空间的中央,景象更为骇人——
那颗如山岳般巨大的暗红色神骸晶体,比在远处感知时更加庞大,也更加……痛苦。
它被无数粗大的、由纯粹虚无能量构成的漆黑色锁链死死缠绕、穿刺,这些锁链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不断抽取着晶体内的力量,注入到晶体正下方的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个由骸骨、废弃机械和闪烁的符文构筑而成的、扭曲而亵渎的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或者说“它”)的身躯大部分都已与王座本身融合,只剩下干瘪的头颅和一只覆盖着暗色金属的右手露在外面。
他的皮肤是死灰色的,紧贴着骨骼,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充满贪婪与腐朽意味的灵魂之火。
无数细小的能量管线如同血管般从他的身体延伸出去,连接着王座,连接着那些虚无锁链,最终连接着上方的神骸晶体。
大守护者——莫特斯。
他仿佛就是这整个残酷体系的化身,一个依靠汲取神明痛苦而苟延残喘的、活着的坟墓。
此刻,莫特斯那幽绿的目光,正缓缓转向刚刚闯入的林恩。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看待蝼蚁般的、冰冷的漠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对新鲜“灵质”的渴望。
“窃贼……以及……不安分的变量……”
一个干涩、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林恩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古老岁月沉淀下的腐朽气息,“你窃取了神骸的力量,扰动了熔炉的平衡……现在,又闯入我的庭院……”
林恩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和力量的空虚,挺直了脊梁,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幽绿的灵魂之火。
“我不是窃贼,莫特斯。”
林恩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在这诡异的空间中回荡,“我是来终结这场持续了无数岁月的……酷刑、也是来,揭穿你这最后的谎言。”
莫特斯那干瘪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谎言?酷刑?”
他的意念带着嘲讽,“无知的存在,这是生存的必要代价、是‘遗民’延续的基石,没有我维系这‘残火’,没有‘灵质献祭’提供的能量,整个碎齿城,早已被虚无吞噬!”
“用无数人的生命和灵魂,来维系你个人的统治和这扭曲的‘存在’?”
林恩针锋相对,他抬起手,指向那被虚无锁链残酷穿刺的神骸晶体,“还有它,‘锻火之魂’,它的意志是认可终结,而非被永恒地折磨和榨取,你扭曲了它的意志,篡改了历史,将背叛和怯懦粉饰成伟大的牺牲,这就是你最大的谎言。”
莫特斯眼中的幽绿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那冰冷的漠然终于被一丝愠怒取代。
“你……懂什么。”
他的意念变得尖锐,“神的意志,在生存面前,神的意志又算什么,是我、是莫特斯,带领残存的族人找到了这条生路,是我承受了与这神骸连接的痛苦,才换来了‘遗民’的延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种族的存续!”
“为了种族存续?”
林恩冷笑,他向前踏出一步,尽管灵性虚弱,但「真相探求者」的权柄让他的话语带着直指本质的力量,“那么,告诉我,为什么最高权限会被你修改为只响应你个人?为什么‘灵质献祭’的名单上,永远优先排除你的亲信和支持者?为什么这维系了无数年的‘残火’,非但没有稳定下来,反而催生出了‘噬神心脏’那样的怪物,让虚无的侵蚀愈发严重?”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一把匕首,刺向莫特斯那由谎言编织而成的外壳。
“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种族,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能够继续坐在这汲取神明力量的王座上,为了维持你这腐朽不堪的‘永生’,你用整个种族的未来和无数鲜活的生命,为你一个人的野心和恐惧陪葬!”
“住口!!!”
莫特斯发出一声尖锐的、非人的精神咆哮!
整个神骸之庭都随之震动,缠绕在神骸晶体上的虚无锁链疯狂舞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黑暗气息。
他那幽绿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理性被疯狂的杀意取代。
“亵渎者,妄图颠覆秩序的变量,你的灵质……将成为熔炉最新的燃料。”
恐怖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向着林恩碾压而来。
莫特斯,这位窃取了神力的古老存在,终于要亲自出手,碾死这只敢于揭穿他最终谎言的“虫子”。
林恩感到呼吸一滞,身体仿佛要在这灵压下碎裂。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他艰难地抬起手,怀中那两块源初齿轮碎片感应到莫特斯身上那扭曲、亵渎的力量,发出了愤怒的嗡鸣。
最终决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