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这里。”
那干涩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在这片极致的死寂中回荡,撞碎了林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眼前的景象超乎了他所有的想象。
祭坛。
微缩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机械宇宙模型。
以及这个道出惊人之语的、非人的机械面容存在。
“万机之魂的碎片”、“门”、“彻底被低语吞噬”!
每一个词语都蕴含着令人心惊肉跳的信息量。
林恩僵立在冰冷的海水中(或者说,悬浮在这片奇异平台之上的海水中),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冲击。
徽章形成的脆弱气泡隔绝了大部分水压,却隔不断那无孔不入的冰冷和发自灵魂的战栗。
“你是谁?”
林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通过灵性传递出去,在这片特殊的水域中似乎能够沟通,“‘万机之魂’又是什么?为什么让我毁掉这里?外面的守卫和低语又是怎么回事?”
那机械面容眼眶中的苍白火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似乎因为长时间的苏醒和说话而消耗巨大。
他(它)缓缓抬起一只由苍白水晶和暗金骨骼构成的手,指向祭坛中央那个缓缓旋转的微缩机械宇宙。
“我……曾是这里的‘守门人’……之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努力保持着清晰,“你可以称我……‘遗骨’。”
“‘万机之魂’……是‘源初齿轮’破碎后……散落的……核心碎片之一……蕴含着……机械境……最初的……创造与秩序……法则……”
“这里……也并非……坟墓……而是……封印……”
“封印着……一扇……连接着……‘虚无’……的‘门’……”
源初齿轮的碎片,连接虚无的门!
林恩的心脏狂跳!他终于找到了。
摆渡人和勒菲弗尔指引他寻找的,果然就是这东西,但真相却如此骇人。
“遗骨”继续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耗费着他最后的力量:“外面的……并非守卫……而是……被‘门’后渗出的……‘低语’……污染扭曲的……昔日同胞……它们……阻止一切靠近……既是保护……也是……囚禁……”
“而我……守在此地……太久……太久……‘低语’……早已……侵蚀了我的……根基……”
“我……即将……失去……最后的……清醒……”
“必须在……我被……完全吞噬……之前……带走‘碎片’……毁掉……核心……彻底……湮灭这扇‘门’。”
“否则……一旦‘门’被……从内部……或外部……彻底……撬开……‘虚无’……将吞噬……一切……”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动容的、坚守至最后一刻的责任感。
林恩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信标”会指向这里——
因为它本就是“源初齿轮”力量体系的一部分,自然会指向其核心碎片。
为什么这里的守卫如此扭曲恐怖——
它们被“虚无阴影”污染了。
为什么那个残缺的守望者会发出警告——
它感知到了“门”的不稳定和“低语”的活跃,意识到这是一个引诱“变量”前来、试图利用“变量”或“碎片”力量撬动“门”的陷阱。
而布置陷阱的,很可能就是“门”后的存在,或者……那些早已被“低语”完全吞噬的存在。
观测者……他们或许真的只是在观测,但也可能无形中成为了“低语”散布坐标的媒介。
“我该如何相信你?”
林恩没有轻易上前,依旧保持着警惕,“如果你已被低语侵蚀,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遗骨”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苍白火星。
——那气息,与林恩徽章中的火种,与“锻炉之心”的核心,同出一源,但却更加古老和纯粹!
“这是我的……核心火种……最后的……纯净部分……”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触碰它……你便能……感知到……部分的……真相……以及……毁灭……此地……的方法……”
“时间……不多了……‘它们’……已经……感知到你的……深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平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上方的海水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恐怖存在正在疯狂冲击、试图突破下来的巨响和嘶鸣。
整个核心封印之地都在摇晃,边缘的那些古老纹路开始明灭不定。
“低语”的侵蚀加剧了。
外面的污染守卫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强攻!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恩一咬牙,猛地游上前,伸出手指,触碰向“遗骨”指尖那点微弱的苍白火星。
就在触碰的瞬间——
轰!!!
庞大的、破碎的、冰冷的信息洪流猛地冲入林恩的脑海。
他看到了…
看到了无比久远的过去,“源初齿轮”完整之时,机械境秩序井然的辉煌…
看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阴影”自虚无中涌出,撕裂一切,最终“源初齿轮”破碎,万机之魂散落…
看到了古老的“守护者”们前赴后继,以自身为代价,构建“最终屏障”,并将那些无法彻底消灭的、最可怕的“阴影”源头,封印于一扇扇“门”后…
看到了眼前的“遗骨”和他的同伴们,自愿成为“守门人”,于此地坚守万古,对抗着门后无休止的低语和侵蚀…
也看到了漫长的时光中,“低语”如何一点点污染外面的守卫,如何侵蚀同伴的心智,如何将这座封印之地扭曲成了如今的“寂静坟场”。
最后,他看到了“遗骨”传递给他的、如何利用“万机之魂”碎片的力量,超载这座古老封印基盘,引发链式反应,最终彻底湮灭此地和那扇“门”的方法。
那需要极高的权限和对能量极其精妙的操控,稍有不慎,可能反而会提前破坏封印!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