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青石巷,林兮瑶的绣鞋踏过斑驳砖纹,柳南风执灯随行。
沿街酒旗招展,老字号桂香斋的月饼香气与玲珑阁的走马灯影纠缠在晚风里。
檐角渐次亮起的绛纱灯笼,将秋夕安康的剪纸纹样投映在往来衣袂间。
洛仙祠鎏金匾额下,百年银杏正簌簌洒落金箔般的叶片。
三进院落挤满祈福人潮,供案上石榴、菱角、月光饼垒成小山,孩童们举着玉兔杵药灯的暖光,在雕花门廊间织就流动星海。
正殿飞檐垂下的十八连珠青铜铃,将檀香与祈愿送往月宫。
转过洛仙祠东侧千年槐树,林兮瑶在青苔斑驳的锁月井旁寻见大伯母摊位。
大伯母的竹案蜷缩在灯笼铺辉煌的光晕边缘,三百只青竹蜻蜓被草绳捆作十摞,凌乱翅梢勾连着。
林雅瑶机械地重复着五文钱一只的唱卖,尾音湮没在糖画匠人第八次刮擦铜勺的锐响里。她袖口沾着黏腻的麦芽糖渍——那是半个时辰前替隔壁摊主搬蒸笼时蹭上的。
隔壁摊位,鎏金走马灯突然转亮,八层绛纱旋出奔月的连绵幻影。林兮瑶不自觉向前半步,瞳仁里盛满流动的烛光银河。
二丫头倒是看得入迷。
大伯母那尖锐又突兀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响起,瞬间打断了林兮瑶想要再前进一步的念头。
林兮瑶回首,就看到大伯母将蜻蜓粗暴地塞回草编囤箩,那些竹蜻蜓被她扔得七零八落。
林雅瑶慌乱蹲下收拾散落的青竹片。
林兮瑶心里了然,今儿这竹蜻蜓卖得极不顺利,大伯母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这个摊位可是要给摊位费的,如今竹蜻蜓一只都没卖出去,却已花出去不少钱。以大伯母那向来斤斤计较、一毛不拔的性子,早就在心里将这亏本买卖骂了千百遍。
林兮瑶估计,要不是柳南风这个外客在旁边,大伯母怕是早就对着她开嘲讽了。
林兮瑶拿起一只竹蜻蜓,恰好是三丫昨晚用花瓣精心将翅尖染色的那一只,染了色的翅尖此刻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透着一抹别样的鲜艳。
林兮瑶之前就建议大伯母,去买些桐油和颜料,将竹蜻蜓翅膀染成五颜六色的。这样一来,不仅能让竹蜻蜓在这满是绚烂花灯、新奇玩意儿的庙会上更加夺目显眼,还能增添几分趣味和独特性,价格自然也可以往上提一提。
可惜,大伯母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在大伯母看来,制作竹蜻蜓用的不过是一点竹子,这在山上随处可见,根本不需要花钱。至于制作时花费的人工,在她心里,向来就没被计算在成本之内。
所以,竹蜻蜓的成本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