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泽的修为在近乎苛刻的苦修中稳步提升,已隐隐触摸到炼气后期的门槛。
对《隐龙诀》的掌控也愈发纯熟,周身气息敛藏得滴水不漏,若非刻意探查,几乎与普通炼气弟子无异。
唯有在引动那丝龙气淬体时,脊柱深处会泛起微弱到极致的金芒,带着一股内敛的威严。
他侍奉若离愈发精心。
每日的餐点茶水,不仅味道力求完美,连摆盘都带着一种沉默的、极致的美感。
仅凭细微的观察,便能记下若离的偏好。
若离多看了一眼的灵果,次日便会出现在精致的果盘里;若离指尖在某本古籍上多停留了片刻,他便会默默将那本书附近相关的典籍都整理出来,拂去尘埃,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一种无声的、细致的、几乎融入骨血里的关注与侍奉。
他将所有复杂的心绪——那深重的感激、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羞愧、那卑微却坚定的守护誓言——都倾注在这些日常的、微不足道的细节里。
若离接受得理所当然。
她依旧淡漠,很少对餐点或服务做出评价,但总会将他准备的东西用完。
偶尔,在他因修炼过度而脸色不佳时,她会淡淡瞥去一眼,虽未言语,谢清泽却会如同接收到指令般,立刻放缓节奏,调息恢复。
一种奇异的、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午后,若离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
淡蓝色的长发如流水般铺散在软枕上,几缕发丝遮住了她小半边脸颊。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梁下,唇色是天然的浅粉,呼吸清浅均匀。
她睡着的模样,褪去了平日那份疏离,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静谧之美。
谢清泽端着新沏的雪顶灵雾茶来到门外,刚要叩门,透过未完全合拢的门缝,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下意识地屏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悸动。
他不敢再看,慌忙垂下眼睫,端着茶盘的手稳如磐石,指尖却微微蜷缩。
他在门外静立了许久,直到估摸着师尊将醒未醒之时,才以最轻的动作将茶盘放在门外的石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开,如同从未出现过。
御兽山与玄月皇朝虽受重创,但对其残余势力及幕后黑手的清查却遇到了无形的阻力。
有更隐蔽的力量在抹去痕迹,干扰探查。
曲知微派出的暗线几次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人手。
“对方很谨慎,也很强大。”曲知微向若离禀报时,眉宇间带着凝重,“似乎不止一方势力在关注谢清泽的龙骨。月圆之夜的事情,恐怕只是开始。”
若离把玩着手中一枚新得的、蕴含着空间波动的奇异晶石,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道:“蝼蚁聚散,何须在意。”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晶石,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碎片。
在那碎片中,少年身影孤立,周遭是破碎的山河与无尽的黑暗,毁灭的气息弥漫天地——那是系统曾提示过的,属于谢清泽的、既定的灭世命运轨迹。然而,在那片破碎的景象边缘,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毁灭截然不同的“守护”之光在顽强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坚韧不拔。
是那枚玉佩的影响?还是少年自身心念的转变?
若离指尖微动,晶石内的景象消散。她并不在意命运如何书写,她只遵循自己的意志。
谢清泽发现,自己开始做梦。
梦境光怪陆离,有时是童年时父母模糊的温暖怀抱与突如其来的血色;有时是颠沛流离时遭受的冷眼与欺凌;但更多的,是那绝世的淡蓝身影。
有时是她抬手间强敌灰飞烟灭的漠然;有时是她倚门而立时惊心动魄的静谧;有时……却是那狰狞的伤痕盘踞在如玉肌肤上的刺目景象,让他从心悸中猛然惊醒,浑身冷汗。
每一次梦醒,他对力量的渴望就更迫切一分,对师尊那份复杂难言的情感也更深一寸。
他知道这是心魔,是执念,但他无力摆脱,也不愿摆脱。
他开始在夜深人静时,于偏殿内,对着虚空,一遍遍演练着若离传授的攻伐术法。
招式狠厉,带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决绝。
他想象着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强大的敌人,想象着自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站在她身前,哪怕只能抵挡片刻。
“还不够……远远不够……”少年在黑暗中喘息,眼神灼亮如星,又深不见底。
静心苑主屋内,若离于定境中缓缓睁开眼。
她能感知到偏殿内那孩子剧烈的心绪波动与那份日益增长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执念。
她袖中的玉佩,似乎也因这执念而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