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我……”他语无伦次。
“无妨。”若离打断他,“记住,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要不被抛弃,就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有价值?
谢清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化为一种坚定的光芒。
他用力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变得对您有价值!”
他必须抓住眼前这唯一的光,不惜任何代价。
三日后,她们再次来到百晓楼。
老者将一枚玉简交给若离。
若离神识扫过,玉简内的信息瞬间了然。
搜寻谢清泽的势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御兽山下属的一个隐秘分支,他们似乎掌握了一种探测特殊血脉的秘法,一直在暗中搜寻拥有上古血脉的“容器”或“炉鼎”。
二是玄月皇朝的一位实权亲王,他痴迷于各种延寿秘法,怀疑谢清泽身怀某种能滋养神魂、延长寿元的特殊体质。
而关于那场导致玉佩被毁的关键追杀,玉简中并未明确提及,只隐晦提到,御兽山那边近期似乎有了更明确的行动方向,调动了不少人手,目标直指幽冥渊东南方向的一片区域——正是若离找到谢清泽的大致方位。时间,很可能就在一个月内。
若离收起玉简,看了一眼身旁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专注望着她的谢清泽。
一个月么?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自由之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客栈的阵法之外,室内只余清寂。
谢清泽坐在离若离不远不近的窗边矮榻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并非放松,而是一种长年累月处于警惕状态下的习惯性紧绷。
他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放在膝头、微微蜷起的手指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房间里很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以及不远处那道清浅得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极其隐晦地,飘向房间另一侧。
若离正临窗而立,望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形色各异的人群。
淡蓝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垂至腰际,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侧脸线条完美得不似真人。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将室内的光线都吸纳了过去,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谢清泽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他从未如此长久地、近距离地待在一个“安全”的人身边。
这种感觉陌生而奢侈,让他如同久居黑暗的人骤然见到阳光,既贪恋那温暖,又本能地畏惧那光芒会灼伤自己,或是……转瞬即逝。
他相信她是不同的。
那双眼睛里的平静与淡漠,与他记忆中所有人的贪婪、厌恶、怜悯都不同。
她救了他,治愈了他的伤,带他离开了那个地狱。
这些是真实发生的。
可正因如此,那份潜藏在心底、几乎刻入骨髓的恐惧才更加清晰——他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害怕自己哪一刻做得不好,便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庇护,重新坠回无边的冰冷与绝望之中。
他过往的经历无数次告诉他,任何一点善意背后,都可能藏着更深的算计与背叛。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他无法真正放松,也无法像寻常少年那般,对给予自己庇护的人流露出依赖或亲近。
他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用沉默和不动声色的观察,来构筑最后一道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不会主动靠近,不会出言打扰,只是确保自己始终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或是她能轻易感知到的地方。
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道紧绷的弦。
若离虽未回头,却洞悉了他所有细微的动静与挣扎。
她能感觉到那两道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复杂温度的目光,以及那份极力压抑却依旧存在的、如同幼兽般的忐忑。
她并不在意。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暖金色,若离才缓缓转过身。
几乎在她转身的瞬间,谢清泽便如同受惊般,迅速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并未如表面那般平静。
“走吧。”若离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该动身了。”
谢清泽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他依旧垂着头,默默走到若离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等待她的指示。
他没有问要去哪里,也没有问去做什么。只要是她说的,他便会跟随。
若离看了他一眼,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紧绷的轮廓和无声的姿态,透着一股倔强的脆弱。
若离没有多说,径直向门外走去。
谢清泽立刻跟上,步伐轻而稳,始终保持着那一步的距离,目光却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牢牢锁定在前方那抹淡蓝的身影上,仿佛那是他混沌世界中,唯一清晰的方向标。
至于前方是更深的黑暗,还是未知的险境,于他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这道光,还在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