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无声之……(1 / 2)

意识在无尽的冰冷与剧痛中浮沉。

若离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片粘稠的黑暗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丝毫光亮。

唯有神魂被腐蚀的尖锐痛楚,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

触觉也变得麻木,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这就是“缠魂丝”彻底爆发的感觉吗?五感剥离,生机流逝,一步步滑向永恒的寂灭。

偶尔,会有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试图闯入这片黑暗,带着熟悉的生机与暖意,如同冬日的阳光,努力想要驱散严寒。

那是玉清珩的澄心剑意。

她能模糊地感知到他的存在,感知到他源源不断渡来的本源灵力,感知到他紧握着她冰凉的手传来的微颤,甚至能“听”到他透过灵力传递来的、压抑着巨大恐慌与痛楚的低唤。

“阿离……撑住……”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他的声音是她在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属于外界的锚点。

但即便是他的剑意,此刻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激起微弱的涟漪,无法真正阻止毒素的蔓延。

那“缠魂丝”如同拥有了生命,狡猾地缠绕着她的金丹与神魂本源,疯狂汲取着她的生机,并将玉清珩渡入的灵力也一并蚕食、转化。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施针,尝试各种解毒丹药,甚至动用了某种温和的佛门金光,试图净化毒素。

但一切都如同泥牛入海,那毒素顽固得令人绝望。

其间,似乎有激烈的争吵声透过灵力隐约传来。

“……玉师侄!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此女身中奇毒,来历不明,如今更牵扯宗门失窃案!你身为联盟巡查使,未来宗主,岂能因私废公!”

“证据确凿?仅凭一个来路不明的玉瓶?师叔,此事我自会查清!但此刻,救人要紧!”

“救?拿什么救?连药王谷长老都束手无策的奇毒!清珩,你清醒一点!她若死在清虚宗,你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若她有事……”玉清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嘶哑,却又斩钉截铁,“我玉清珩,愿以命相抵!”

争吵声远去。

若离的意识在剧痛中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玉清珩的话,她“听”到了。

以命相抵?真是……愚蠢。

她从未要求过他如此。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黑暗中挣扎,星辰晶体在识海深处散发出不屈的微光,试图对抗那侵蚀一切的冰冷。

但毒素太过霸道,她的力量如同被禁锢,难以有效调动。

五感的丧失,让她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点,却也让她更加专注于内在。

在那极致的痛苦与寂静中,一些破碎的、被遗忘的画面,如同水底的泡沫,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浮现。

无尽的繁花,巍峨的宫殿,冰冷而空寂的王座……一道温润却带着化不开忧伤的身影,沉默地凝望……炽烈如火的魔域,妖娆女子疯狂而绝望的眼神……还有……一道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漠然俯视众生的……自己的目光?

那些画面一闪而逝,带来的是更深沉的混乱与头痛欲裂。

她是谁?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要承受这些?

没有答案。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持续不断的、销魂蚀骨的痛苦。

玉清珩的剑意依旧在坚持,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肯熄灭。

他似乎在不断地对她说话,透过灵力,将外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试图用这种方式维系着她与外界的联系,不让她彻底沉沦。

“阿离……陷害你的人,已有线索……”

“联盟已加派人手,搜寻解毒之法……”

“曲长老带来了璇玑阁关于上古奇毒的记载,或有转机……”

“坚持住……求你……”

他的声音,成了她在这片无声黑暗里,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的折磨。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不可逆转地流逝。

一个月?或许,连一个月都没有了。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而逼近。

她不怕死。

只是,若就此陨落,未免……太过憋屈。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算计,那些尚未弄清的谜团,还有……门外那个固执得可笑的仙君……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不甘,自她神魂深处升起。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集中残存的所有意志,她开始尝试引导那被毒素压制、散布在身体各处的星辰之力。

哪怕只能调动一丝,哪怕会加剧痛苦,她也必须做点什么。

当若离再次恢复些许清醒时,那蚀骨的剧痛似乎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成为一种麻木的背景。

听觉依旧是一片死寂,视觉仍是永恒的黑暗,但她似乎开始习惯这种绝对的静谧与幽暗。

玉清珩的剑意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试图滋养她枯萎的生机。

她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玉清珩立刻察觉,俯下身,温润的灵力将他的声音直接送入她识海:“阿离?你醒了?感觉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希冀。

若离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透过灵力,传递过去一个平静的念头:“外面……是晴天吗?”

玉清珩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他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以及被风吹拂的竹影,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将这幅景象“描绘”给她:“是晴天,阳光很好,竹叶在动。”

“扶我出去。”她的念头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提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要求。

玉清珩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劝阻她现在需要静养,但看着她覆眼绫带下苍白的脸,那拒绝的话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小心地将她扶起,为她披上一件外袍,然后稳稳地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出房门,来到听竹小筑的院子里。

阳光落在身上,带来暖意。

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肌肤能感受到光的温度,能感受到微风拂过发丝的轻柔。

鼻尖萦绕着泥土、青竹和淡淡的花香——那是玉清珩不知何时在院角种下的几株灵植。

她微微仰起头,“望”向天空的方向,雪发垂落,素白的绫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没有对剧毒的恐惧,没有对死亡的不甘,也没有对陷害的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超脱的平静。

玉清珩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