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离径直走向了谷中心那栋最为醒目的建筑——万象楼。
此楼高九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楼体由玉石、灵木、甚至某种不知名的金属混合构筑而成，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阵法光华，显然防御力极强。
进出此楼的修士，气息普遍强横，至少也是金丹修为，元婴修士亦不罕见。
踏入万象楼，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奇异灵材以及无数驳杂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阵法。
一层大厅如同一个巨大的集市，分布着数以百计的独立摊位或柜台，修士往来如织，交谈、议价之声不绝于耳。
这里售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不像外面店铺那样分门别类。
有残破的古玉简，有锈迹斑斑看不出原貌的法器碎片，有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矿石，也有被封在透明晶石内的未知虫卵或植物种子……许多东西连摊主自己都说不清来历用途，全凭买家眼力。
若离的感知如同最精细的筛子，缓缓扫过一个个摊位。
她主要留意那些与上古气息相关、或是蕴含特殊法则波动的物品，同时也分神倾听周围修士的交谈，希望能捕捉到关于奇毒或“归墟”的只言片语。
然而，收获甚微。
大多数所谓的“上古之物”不过是些年代久远的普通物件，并无特殊价值。
偶尔有几件蕴含微弱能量波动的，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就在她走到大厅一角，一个摆放着各种残破石碑、龟甲拓片的冷清摊位前时，一个略带惊喜的温和声音自身侧响起：
“阿离姑娘？真是巧遇。”
若离微微侧首，是苏慕遮。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长袍，手持折扇，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苏道友。”若离淡淡回应。
“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姑娘。”苏慕遮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扫过那个冷清的摊位，笑道，“姑娘也对这金石卜辞之学感兴趣？”
“随便看看。”若离道。
她对卜辞并无研究，只是这些石碑拓片上残留的古老气息，让她抱有一丝希望。
摊主是个昏昏欲睡的老者，见有人驻足，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主动招呼。
苏慕遮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拿起一片布满裂纹的龟甲拓片，仔细端详片刻，摇头道：“可惜，灵韵已失，符文残损，不过是件死物了。”
他又看向若离，语气温和，“姑娘若想寻觅上古之物，或许可以去楼上看看。
万象楼越高层，物品越是稀奇珍贵，据说第九层甚至有仙家遗宝出现，只是准入条件极为苛刻。”
若离闻言，心中微动。
高层或许真有她需要的东西。
“多谢告知。”她说道，便欲转身前往楼梯口。
“阿离姑娘且慢。”苏慕遮却叫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相逢即是有缘，不知苏某可否有幸，与姑娘同行？这万象楼苏某来过几次，对其中格局还算熟悉，或可为姑娘引路一二。”
他目光清澈，态度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若离沉吟片刻。
她确实对此地不熟，有个人引路能省去不少麻烦。
而且苏慕遮此人虽有些心思，但举止有度，目前看来并无恶意。
“可。”她简短的应允。
苏慕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折扇轻摇，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随我来。”
有苏慕遮引路，果然顺畅了许多。
他不仅熟知各层区域分布，还能如数家珍般道出一些摊位或店铺的特色，甚至与几位摊主似是旧识，交谈几句。
“这一层多是些来历不明但蕴含特殊能量波动的矿石奇物，偶尔能淘到宝贝，但更多是废料。”苏慕遮指着四层一片区域说道，“那边那个卖‘星辰砂’的，十有八九是假的，姑娘切勿上当。”
“五层主要经营各种妖兽材料与灵植种子，有些外界已然绝迹。”
“六层则是一些功法玉简与神通秘术的残卷，真伪难辨，风险极大。”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向若离介绍着，声音温和，条理清晰。
若离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有他在旁，那些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似乎也少了一些。
这种有人相伴、无需时刻警惕周遭一切的感觉，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两人一路向上，来到了第七层。
这一层的人流明显少了许多，环境也更加清幽，一个个独立的静室取代了开放的摊位，显然交易的物品层次更高。
苏慕遮带着若离走进一间名为“博古斋”的静室。
静室内布置雅致，檀香袅袅，一位身着儒衫、气质沉稳的中年修士迎了上来。
“苏公子，许久不见，这位是？”中年修士目光落在若离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这位是阿离姑娘，在下好友。”苏慕遮介绍道，随即对若离说，“这位是博古斋的斋主，温先生。他这里时常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或许有姑娘感兴趣的东西。”
温先生闻言，对若离拱手道：“阿离姑娘，幸会。不知姑娘想寻何物？”
“与上古秘闻、奇毒异症相关之物。”若离直接道明来意。
温先生沉吟片刻，道：“此类物品确实稀少……不过，近日斋中倒是收了几件东西，或许符合姑娘要求，请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来到静室内间，这里摆放着几个玉架，上面陈列的物品不多，但皆用透明的禁制光罩保护着，散发着古老或奇异的气息。
温先生指向其中一个光罩，里面是一卷颜色暗黄、边缘破损的兽皮卷。
“此卷乃是从一处上古修士洞府所得，上面记载了一些关于域外魔头与奇异毒素的描述，但文字古怪，难以完全解读。”
若离的感知落在那兽皮卷上，其上的确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魔气与毒性，但内容对她而言并无大用。
她又看向另一件，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的碎片。
“此物不知是何材质，坚硬无比，神识难侵，是在一处古战场遗迹深处发现，似是与某种非此界的造物有关。”
非此界造物？
若离心中一动，仔细感知那黑色碎片。
其气息冰冷而死寂，与那“清扫者”的材质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内敛。
她指向那碎片：“此物何价？”
温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若离会对这无人问津的碎片感兴趣。
“此物虽奇特，但无人知其用途，若姑娘想要，五千上品灵石便可。”
价格不菲，但对若离而言不算什么。
她正要取出灵石，苏慕遮却抢先一步，将一枚储物袋放在桌上，笑道：“温先生，此物便由苏某买下，赠予阿离姑娘吧，算是聊表心意。”
若离看向他，覆眼绫带下的眉头微蹙：“不必。”
苏慕遮笑容温和，语气却坚持：“姑娘不必推辞，区区灵石，不足挂齿。能帮到姑娘，便是此物最大的价值了。”
温先生见状，自然是乐得成交，连忙将黑色碎片取出，撤去禁制，递给若离。
若离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碎片。
入手冰凉沉重，那死寂的气息更加清晰。
她能感觉到，月凝簪对这碎片并无反应，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此物或许与“归墟”有关。
“多谢。”她对苏慕遮道。
苏慕遮眼中笑意更深：“姑娘喜欢便好。”
离开博古斋，苏慕遮又陪着若离在七层其他几个静室转了转，但再未找到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第八层需要特定的引荐或证明才能进入，至于第九层，据说唯有持有‘万象令’的贵宾方可踏入。”苏慕遮有些遗憾地说道，“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若离点了点头。
能得到这块黑色碎片，已算不虚此行。
两人并肩走下万象楼。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面上。
“阿离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慕遮问道。
“回去。”若离言简意赅。
“也好，天色已晚。”苏慕遮颔首，“不知明日盛会正式开启，姑娘可愿与苏某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若离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独自一人虽自在，但有时有个人在身边，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尤其是在这龙蛇混杂之地。
“再看。”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苏慕遮也不失望，依旧笑容温润：“好，那苏某便静候姑娘佳音。就此别过，姑娘路上小心。”
他在万象楼门口与若离道别，姿态优雅，分寸感极好。
若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黑色碎片，转身向着清虚宗驻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