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宁神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若离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石屋中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若离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感受到的是一片朦胧的昏暗,以及身体里那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急速滑向深渊的生机。
她微微偏头,“望”向床边那个模糊的、散发着温和生命气息的身影。
喉咙干涩,她尝试发声,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水。”
年轻男子立刻惊醒,连忙端过一旁的灵泉水,小心地递到她唇边。
若离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渴。
她重新躺下,意识彻底清醒,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也清晰地回归。
她静静地“看”着上方模糊的屋顶轮廓,仿佛在适应这劫后余生的处境,又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种过分的平静和淡漠,让年轻男子有些无措。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
“那个…姑娘,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叫叶知秋,是一个游方丹修。我在阴影巷发现你…伤得很重。”
若离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对于“叶知秋”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基于本能,判断出眼前之人暂时没有恶意,并且救了自己。
“多谢。”她补充道,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多少真诚的感激,更像是一种礼节性的回应。
叶知秋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因为她的回应而松了口气。“举手之劳。姑娘,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你中的毒…非常罕见霸道。”
“…不记得。”若离回答得干脆,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只知中了毒,需要解药。”
叶知秋看着她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心中疑窦更深。
失忆?身中奇毒?体内潜藏恐怖力量?这一切都指向眼前女子非同寻常的身份和经历。
“那种毒,我从未见过,甚至古籍中也鲜有记载。”叶知秋语气严肃,“其性阴寒蚀魂,却又隐含一丝诡异的生机,仿佛…并非为了立刻夺命,而是为了控制。恕我直言,此毒…恐怕极难解除。”
若离再次沉默。
绯夜…这个名字在空白的记忆中激起一丝微澜,带着冰冷的恨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触,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对她而言,此刻更重要的是活下去,找到解药。
“可知何处,或有解法?”她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叶知秋挠了挠头,露出几分苦恼:“这种层次的奇毒,流云仙城的万宝楼恐怕无能为力。或许…只有那些隐世的古老宗门,或者传承久远的丹道圣地,才可能有一线希望。又或者…”他犹豫了一下,“需要找到下毒之人本身。”
找到绯夜?
若离潜意识里排斥这个选项。
那个妖娆而危险的魔域贵族,带给她的感受远比这毒素本身更复杂。
“此外…”叶知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姑娘,你昏迷时,体内曾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自行护主。那股力量,似乎与你本身的伤势和毒素并非同源,而且…属性极为特殊。”
他没有直接点明“至尊魔气”,但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若离微微蹙眉。
她对此毫无印象。
降灾和月凝簪在她昏迷时确实会自发护主,但叶知秋描述的感觉,似乎有所不同。
是缠魂丝蕴含的魔气?还是…别的什么?空白的记忆给不出答案。
“不知。”她简单地回答,不愿多谈。
叶知秋识趣地没有再问。
他看着若离,女子身上那种破碎的脆弱感与骨子里透出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孤高形成了奇异的矛盾,深深吸引着他这个常年游历、见惯风土的丹修。
一种混合着怜悯、好奇,以及一丝朦胧好感的情愫,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姑娘若无去处,可暂时在此修养。”叶知秋语气真诚,“我虽修为不高,但于丹道一途略有涉猎,或可帮你稳住伤势,慢慢寻找解毒之法。此地是我的一处临时居所,还算安全。”
若离“看”了他一眼,虽然视线模糊,但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善意,以及那背后隐藏的、属于年轻男子初遇惊艳对象时特有的悸动。
她对此并无感触。
但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需要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可。”她淡淡应允,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与外界的交流耗尽了刚刚恢复的些许力气。“有劳。”
叶知秋看着她迅速回归沉寂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救回了一个谜团,一个美丽而危险,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琉璃人偶。
前路未知,毒素缠身,记忆成空,还有那惊鸿一瞥的恐怖力量……他知道,留下她可能意味着麻烦,但此刻,他无法说服自己将她弃之不顾。
窗外,流云仙城的喧嚣被隔绝在阵法之外。
石屋内,只有香烬飘落的微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