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危险遍布的地下河道中艰难前行。
绯夜如同最老练的向导,总能在绝境中找到出路;而若离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精准地复刻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最大限度地节省着自身的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不同的景象。
河道骤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洞穴的一侧,靠着岩壁,搭建着一个早已腐朽破败的木制码头,几艘只剩下骨架的小船半沉在漆黑的水中。
码头上方,岩壁被开凿出一个拱形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
“到了,废弃渡口。”绯夜停下脚步,看着那破败的景象,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的额角也微微见汗,连续的高强度警戒和带路,显然并不轻松。
她站在原地,更加仔细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示意若离跟上,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那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的木质码头。
码头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空气中有一种浓重的、混合着水汽、腐朽木头和某种铁锈般的腥气。
绯夜走到那个拱形洞口前,指尖燃起一小簇绯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内部。
里面是一条向上延伸的、人工开凿的石阶,同样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上面应该有个临时歇脚的石室。”绯夜说着,率先踏上了石阶,“但愿还没塌。”
石阶不长,尽头果然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腐烂的麻绳和木箱碎片,以及一个用石头简单垒砌的、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的火塘。
虽然简陋破败,但比起
“暂时就在这里休息吧。”绯夜散去指尖的火焰,石室内重新陷入昏暗,只有从下方河道隐约反射上来的一点苔藓微光。“我检查一下周围,布几个简单的警示结界。”
她说着,便行动起来,动作熟练地在石室入口和几个可能的通风口处布下隐匿和警戒的魔纹。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若离走到石室角落,那里相对干净一些。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将身上那件沾了灰尘和血渍的深紫色衣裙理了理,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清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长时间的奔逃和紧张,让她这具身体达到了极限,此刻松懈下来,浓浓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绯夜在昏暗光线下忙碌的背影,那专注而利落的侧影,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关于“守护”的碎片隐隐重叠,却又迅速消散,抓不住任何实质。
绯夜布完结界,走到她对面坐下,也取出水囊喝了几口。
两人隔着不大的石室空间,一时都没有说话。
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这短暂的、偷来的安宁中,轻轻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绯夜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喂”
若离抬起眼眸,看向她。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和那双格外明亮的琥珀色眼眸。
“如果……我是说如果,”绯夜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发现外面有很重要的人,或者很重要的事在等你……你会立刻离开吗?”
若离沉默着,鎏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良久,她才极轻地、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茫然,回答道:
“……不知道。”
她对于“过去”,没有任何实感。
外面是否有人在等她,是否有未竟之事,于此刻的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绯夜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向后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休息吧。”她说,“我守着。”
若离看着她闭上眼后显得柔和了几分的侧脸,也缓缓阖上了眼眸。
沉重的疲惫感终于彻底将她俘获,意识很快沉入了黑暗。
石室内,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以及两道交织的、微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