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殿内白念溪欢快的笑声和若离那声难得的“尚可”,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他精心准备的种种,竟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幼稚的礼物?
若离对殿外的慕云辞依旧兴趣缺缺,只让侍卫收下残卷,并未召见。
对她而言,慕云辞的殷勤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看得透彻,便觉无趣。
而白念溪的接近,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亲近与崇拜,纯粹得多 让她偶尔愿意容忍其存在。
天枢城的暂留,因白念溪的出现,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单调。
外界,关于花帝陛下身边多了一位灵界小公主的传闻,也开始悄然流传,引来了更多好奇与猜测。
清虚宗内,听闻此事,玉清珩端坐于静室之中,身前古琴横陈。
他一袭月白长袍,衣袂垂落间似流云般轻盈,面容温润如琢玉,眉目疏朗间透着几分超脱尘世的淡然,仿若从画卷中走出的谪仙。
此刻,他的手轻搭在琴弦之上,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之力。
琴音悠悠响起,初时如潺潺溪流,清澈舒缓,可渐渐地,其中竟掺杂进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与怅惘。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那个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身影。
自初见起,那颗本该澄澈如冰的心,便被悄然种下了情愫的种子。
只是这感情,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注定无果的奢望。
二人之间,隔着的是云泥之别,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渐渐地,旋律转入低沉,似夜雨敲打着芭蕉叶,每一滴都砸在他的心尖上。
那声音里裹挟着难以言说的酸涩——他知道,那是他与她之间,横亘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花帝,尊贵得让人不敢直视;而他,不过只是清虚宗的首徒,在她面前,渺小如蝼蚁。
琴音忽转凄切,似呜咽的风穿过荒芜的山谷。
玉清珩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想起那些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床前,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始终触不到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他的爱意如同暗夜里绽放的花,无人观赏,亦无人知晓,只能在孤独中渐渐枯萎。
听闻此次传闻后,玉清珩心中五味杂陈。
玉清珩忍不住嫉妒那个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哪怕只是站在她身旁,便能沐浴到她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气息。
可理智告诉他,这一切贪念皆不可取。
“只要陛下安好……”他垂眸盯着琴面上自己的倒影,声音轻得像落在琴弦上的露珠。
“身边是何人相伴,于我而言,确是虚妄。”可这话说着容易,心口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扯着绵密的疼。
他素来知道自己该守着什么:清虚宗首徒的身份,正道楷模的姿态,还有那份永远不可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他是正道仙君,需恪守礼法,庇佑天下苍生,更要守护这份不该有的妄念。
琴音渐歇,余韵却在室内久久回荡。
玉清珩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琴身,像是在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灵魂。他望向窗外,夜色深沉,繁星点点,却照不透他心中的阴霾。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银边,更添几分孤寂落寞。
“为何偏偏是你……”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天骄贵胄一般,肆意表达心意,因为他背负着太多责任,有着不能逾越的身份界限。
哪怕心中有千般眷恋、万般不舍,也只能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袖,把那份炽热的情感勒住,不让它泛滥成灾。
一阵晚风吹过,带来远处花草的清香,却也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玉清珩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拂面的凉意,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他深知,她性子清冷,喜怒不形于色,更遑论笑容。
在她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欢笑这个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奢望能在某一日,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哪怕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以她的身份,怎会为他这样的人展露笑颜?
玉清珩自嘲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脊背挺直,姿态端正优雅,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只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这副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破碎不堪的心。
这颗心,因她而起波澜,却又因现实的残酷而被迫归于死寂。
良久,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袖,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外。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地上,看起来像极了一段无法圆满的故事。
他知道,这一生,他都将在仰望与克制中度过,守着这份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意,直至岁月尽头。
无夜于剑峰之上,得知消息后,只是更用力地挥出了一剑,斩断云海,仿佛也斩断了某种不必要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