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规军中有新兵和外镇兵,这些人未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和很少实战过,他们多多少少都被眼前的激励所鼓舞。但老兵特别是跟随孔勍征战多年的这些老兵对战场有更清醒的认识。他们能更快地识破“敌军力竭”的谎言。
孔勍的这番话,可能在他们听来更像是“最后的疯狂”,反而会让他们心生寒意,明白此去九死一生,战斗的动机可能从“求胜”变为“尽忠”或“速死”。
孔勍的动员,是绝境中统帅无奈的、也是最后的手段。它可能无法改变敌我实力的巨大差距,更无法扭转技术代差带来的降维打击。
它所能带来的,只是一场更加血腥、更加绝望,也更具悲剧美学色彩的最终冲锋。这波进攻的失败的话,将正式为襄阳城的陷落,敲响最后的丧钟。
第二波冲锋后,战场终于沉寂下来。
节度使府衙周围伏尸如山,血流成渠,宛如修罗地狱。
钟鹏举军的3600守军,凭借层次分明的防御工事、精准的火力协同和超越时代的武器代差,几乎以碾压的姿态,粉碎了襄州军一万人次的疯狂进攻。
牙将赵锋的“雷霆扫穴”计划,撞上了一面由钢铁、火药和卓越指挥筑成的铁壁,头破血流。
这场刚过去的战斗:
火力层次,明确了火炮(远)、炮箭协同(中)、雷箭协同(近)的打击顺序,形成无缝衔接的火力网。
工事作用,突出了外围、核心、最后防线的梯次配置,使防御有纵深,而非一堵墙。
技术代差,实心弹的动能毁伤、开花弹\/霰弹的面杀伤、弩箭的精准点名,对冷兵器时代密集冲锋是降维打击。
指挥艺术,体现了蔡水凤作为指挥官对战场节奏(何时开火)、兵力运用(预备队反扑)的精准把控。钟鹏举举办的军官训练营对培养新军事人才起了重要的作用。
女将蔡水凤屹立于节度使衙门的墙头,那张娃娃脸依旧冷静自若,只是下令清扫战场、清点伤亡并补充弹药。
他们凭借精良装备、坚固工事和她的卓越指挥,奇迹般地顶住了三倍于己的敌军不惜代价的猛攻。
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弹药,尤其是轰天炮和轻型炮的弹药,应该已经所剩无几。
士兵们极度疲惫。而她知道,真正的决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她在等待,等待城外丈夫的信号,也在警惕着,襄阳守军是否还有第三波和第四波,或者更绝望的反扑。
她的副将与辎重军官前来汇报,此次战斗伤亡两百余人,各类炮弹,包括轰天炮的火药包,仅剩下八十发(个);连弩的弩箭用光,木羽箭箭还剩六千支(每个弓箭手六支);手投天雷弹还剩五百个;便携式猛火油龙六十具。
听完汇报,尽管蔡水凤的娃娃脸依旧面无表情,可内心却不免有些慌张,要依靠近战了,但愿敌军快点崩溃。
虽说她和钟岳一直遵循钟鹏举一贯的保守作战风格,弹药储备会留有两三倍的冗余。但此次襄州的三个新兵营共7500人、2万壮丁以及8000外镇兵参战,是原计划未曾预料到的。
经过两波激战,守军阵亡与重伤失去战斗力者约80人,轻伤者约150人(轻伤者经包扎可继续作战)。总伤亡在200余人,剩余可战之兵仍在3000人以上,战斗力保持完整。
远距离反击时蔡水凤的守军伤亡极小。主要来自零星落入院内的流矢。大约造成10人的轻伤,个别阵亡。那时守军炮火轰鸣,襄阳军在远处成片倒下,几乎无法对守军构成实质威胁。
中近程绞杀时(敌军距30-100步),守军伤亡主要来源于襄阳军弓箭手开始进行覆盖性抛射,箭如雨下。守军虽有掩体,但流矢密度大增。
墙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守军被流矢射中面门或透过射孔的缝隙击中,惨叫倒地。医护兵忙碌地进行包扎。此阶段可能造成了50人的伤亡,多为轻伤,但亦有部分重伤或阵亡。
濒死反击与局地突破时(敌军距30步内至墙下),最惨烈阶段。襄阳军中的亡命之徒冒死冲至墙下,向上投掷短矛、火罐,或架起云梯攀墙。
在个别地段,少量襄阳悍卒登上墙头,与守军展开血腥的白刃战。守军预备队投入,经过短暂而残酷的搏杀,将敌军歼灭或赶下墙头。此阶段是守军阵亡和重伤的主要来源,约造成120人的严重伤亡和50人的轻伤。
此刻,襄阳守军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城外黑暗的夜空,等待着衙内孔继宣那渺茫的“回马枪”,而这府衙内的惨烈战斗,已为整个襄阳的陷落,定下了无可挽回的、悲壮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