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勍身边的亲卫营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闻令如虎狼般扑上,用盾牌和横刀与涌入街道的敌军前锋狠狠撞在一起,刀剑交击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狭窄的街巷。
忠诚的襄州军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外城已破的警讯传来,驻扎在附近待命的营兵在各部都头、十将的呼喝下,正从四面八方沿着纵横交错的街巷涌来支援。
长枪如林,试图封堵防线缺口,弓弩手攀上两侧屋檐,向下倾泻箭雨。一时间,竟堪堪挡住了敌军最初的突进势头,战线在血泥中陷入了残酷的拉锯。
然而,这短暂的僵持,在敌军掏出那致命之物时,被瞬间打破。
那是一枚枚黑黝黝、拳头大小的铁疙瘩,后面拖着短短的引信。
冲在前排的敌军死士,在盾牌的掩护下,用火折子一晃,奋力将其掷出。
铁疙瘩划着令人心悸的弧线,越过双方交锋的前线,落向襄阳军密集的队列之中。
“趴下!”有经验的老兵发出凄厉的警告,但太迟了。
“轰——!”
“轰轰轰——!”
爆炸声并不像城外重炮那般惊天动地,却更加密集、更加贴近,仿佛死神的耳语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炸响。
第一波爆炸在襄阳军队列中迸发。
冲击波是首要的杀手。离爆点最近的几名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狂暴的气浪掀飞出去,胸口凹陷,铠甲扭曲,落地时已不成人形。
稍远一些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耳鼻喷血,踉跄倒地。
紧随而来的是致命的破片。铸铁制成的弹壳在火药的作用下碎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地狱里刮起的钢铁风暴,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它们轻易地撕穿了襄阳士兵的皮甲,嵌进血肉之躯。士兵们成片地倒下,惨嚎声此起彼伏。一面厚重的木盾被破片击中,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硝烟与混乱成了战场的主宰。浓烈的白烟混合着血腥味和火药的辛辣味,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士兵们咳嗽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身边同伴的哀嚎和敌人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第二波!扔!”敌军军官冷酷的命令在烟雾后响起。
又是一片黑点飞来,这一次,它们落在了试图重组阵型的襄阳守军头顶、身后。
爆炸在屋檐上、在街角、在人群最密集处响起。瓦砾纷飞,残肢断臂混合着砖石碎块雨点般落下。
一个试图指挥的十将,刚举起佩刀,就被落在脚边的天雷炸断了双腿,痛苦地蜷缩在地。
严密的枪阵被炸得七零八落,幸存的士兵被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骇得心神俱裂,勇气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襄阳守军任何试图结成的密集防御阵型,都会立刻招致数枚天雷的集中轰击,队形瞬间崩溃。
襄阳守军军官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旗帜在硝烟中失去作用,部队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
面对能隔着防线精准投送死亡的武器,襄州军悍不畏死的勇气失去了用武之地。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士兵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挤作一团,反而成了更好的靶子。
孔勍被亲兵死死按在一处断墙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忠诚的儿郎们像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
他双目赤红,牙齿几乎咬碎。这已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他赖以纵横沙场的步卒血性,在那一声声短促而暴烈的轰鸣中,被炸得粉碎。
街巷的拉锯战,变成了一条由鲜血和残骸铺就的死亡之路,而手投天雷弹,正为敌军在这条路上开辟着前进的方向。
襄阳的外城巷战,从这一刻起,已经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