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凝霜。
冷月晖寒。
因为看到钟鹏举文集心有所感的孔勍仍然倚着襄阳大北门(临汉水)城楼的雉堞,一边思绪万千,一边指尖摩挲着城砖上岁月刻下的纹路。
镇守襄州十一载,这汉江的水汽与城头的烽烟,早已融进他的骨血。今夜的月色格外晦暗,江风卷着芦苇的萧瑟,隐约传来对岸樊城的更鼓声,却比往日沉闷了几分。
四更(01:00-03:00)的更鼓刚过。
汉江漫起了水雾中,望着对岸樊城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轮廓,他心中莫名不安。作为镇守襄州十一年的节度使,孔勍早已习惯了边境的紧张,但今夜不同,一种直觉告诉他,钟鹏举的利剑已经出鞘。
半个时辰前。
“父亲,各城门已按您的命令加强戒备。”长子孔继宣走上城楼,铠甲在雾气中泛着冷光。这个刚满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已有了大将风范。
孔勍微微点头,目光仍未离开对岸。“樊城今夜可有异常报告?”
“刘安将军一炷香前刚派使者回报,一切正常。”继宣答道。
刘安。听到这个名字,孔勍心中一动。此人近来举止反常,他曾收到密报,称他与从荆南和杨吴来的商人有交往。但大敌当前,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只能暗中加强监视。
“传令水军,加强江面巡逻,有任何异常,立即示警。”孔勍吩咐道。
“使君,樊城方向似有异动。”副将赵承业的声音打破沉寂,他指向汉江以北,“江面雾气太大,斥候看不清具体情形,但隐约能听到马蹄声。”
孔勍眯起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樊城与襄阳隔江相望,是襄州城防的北翼屏障,驻守着四千步军与两千水军,由校尉刘安统领。按常理,此刻未到守军换防的时辰,不应有如此动静。
“传令樊城,让刘安即刻回报!”孔勍沉声道,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后梁乾化八年的襄州,早已不是歌舞升平之地。
一个月前,钟鹏举骤然出击荆南和川东,他便将防御重心调整为西侧与南侧,60%兵力防备荆南地区其主力西进,20%紧盯江陵(荆州,荆南首府)方向——毕竟南侧尚有梁楚十万大军围困。
他原以为钟鹏举即便来犯,也该先解江陵之围。可北侧邓州、商州是朝廷腹地,他只留了20%兵力戍守,如今想来,竟是他毕生最险的疏漏。
对岸樊城城中突然射出三发带着凄厉响声的红色信号弹,划破浓雾。
接着对岸突然火光冲天。
“敌袭!樊城有变!”箭楼上的守卫和了望塔上的哨兵们齐声惊呼,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孔勍心头一震,迅速握紧手中的剑柄,目光锐利地望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