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远处的炮声——那是钟鹏举枪炮厂在试爆新的炮弹,闷雷似的,每一声都像在提醒他:主将死了,他这个监军,其实什么都镇不住。可他不能认怂,只能硬撑着,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军法无情…… 你们若再抗命,休怪本监军…… 休怪本监军请父亲亲自处置!”
他搬出了徐温的名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帐内的议论声果然小了些,可那些将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与无奈。徐知谏看着他们,心里又恨又慌——恨这些人不给自己面子,更慌自己其实根本没本事让他们真心服从。他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望着帐外正午毒辣的阳光,指尖的马鞭还在轻轻发抖,只是没人再看见。
徐知谏望着一直一言不发的两位前代老将。临行前父亲交代,要这两位老匹夫上阵送人头。他们的价值就是冲锋陷阵,以他们的经验给守军更大的损失。
徐知谏故作关心地问:“两位叔父分别担任两支一万人军队的都指挥使,今晚各率领一万人进行第一波和第二波的冲锋,有什么困难没有?”
“我们俩要往队伍里塞进更多的我带来的亲信,因为各级将校缺口比较大。我们两支队伍都还各缺副都指挥使1人、都虞候2人、指挥使3人、都头10人。”城府很深的李神福漫不经心地说道。
徐知谏很大方地说道:“准了。”反正都是当炮灰的。
矮壮的米志诚面无表情道:“一旦我军发起进攻,必将遭受江面敌舰炮击。营地虽远离城墙却临近江岸,若遭两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钟鹏举按兵不动,正是要迫我们主动投降,既省炮弹又免滥杀无辜。传闻此人厌恶杀戮,惯以最小伤亡换取胜利。”
徐知谏心中暗惊,他何尚不懂得这些,面上却波澜不惊:“只要将士们令行禁止,我八万大军必能顶住,今夜定可攻破江南制造总局!”
昨夜,他与都统严可求已调遣三千六百精兵,分十二路掘进地道,直逼江南制造总局腹地——此乃其父徐温所授唯一制胜之法。城下猛攻皆为佯动,专为牵制守军炮火、掩护坑道掘进。只待三千六百米将士的最后一搏,决胜时刻便将到来。
只要五万地方节度使派来的杂牌军以“波浪式冲锋”发起进攻,每队万人轮番冲击,间隔半个时辰,坚持一两个时辰,必能大量消耗守军的火炮弹药与有生力量。届时他亲自掌控的最后两批精锐三万大军便可撕开缺口,里应外合,一举攻占江南制造总局。将工匠屠戮殆尽,将工厂焚为焦土,钟鹏举的崛起根基便会被彻底断绝。
戌时(19:00-21:00)初刻。
杂牌军的“人海消耗”战术以数量换空间的计划终于开始执行了——5万地方节度使杂牌军采用“波浪式冲锋”,每队一万人间隔半个时辰轮番进攻。
米志诚与李神福这两位资深将领,在进攻前一个时辰,以对新部队尚未完全掌控,各级将校亦未完全配备到位为由,临时提出要求,将他们所率领的队伍调整为第四和第五梯队。
这一下子就打乱了徐知谏的部署,在两位老将面前毫无威信的他只能把第三梯队顶上,但第三梯队还未准备充分,阵前顿时乱作一团。徐知谏对此恨得咬破牙齿根也没用,都统严可求死后,他根本没法完全掌控这支八万人的大军,偏偏他又不敢在此时杀了这两位老将。他明明知道那两个老匹夫摆了自己一道,但也只能徒呼奈何。
当充当第一梯队的一万人马的前队扛着土袋涌向护城河时,小将军林积容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
一直沉寂的江面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炮口喷出的火光将舰首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