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码头仅剩几块断裂的石阶,石阶缝隙中顽强钻出的野草奋力向上生长。远处的山坳里,隐约可见废弃的箭楼,残垣断壁在暮色中宛如沉默的巨人,静静地守望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江风愈发猛烈,携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香,更夹带着峡江独有的凛冽气息。钟鹏举站立在旗舰的船楼之上,凝视着两岸飞速掠过的景色:从江陵的广袤沃野,到峡江的险峻关隘,江山的渐变之中蕴藏着攻守的深奥玄机。
他伸手轻抚船舷上的铁环,那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缓缓蔓延,恰如他此刻的心境——既怀有对后方安宁的深切牵挂,更怀揣着踏破险关的坚定决绝。江水在船底奔腾咆哮,承载着船队朝着归州的方向破浪前行,劈开重重巨浪,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第二百一十日
夺取江陵的第九日。
巳时(09:00-11:00)
离归州还有二十里的水路。
钟鹏举命令将士们也在此处食饭、休息,等待王国强率领的那部分陆军的到来。他自己带领两条钢甲快船继续前行进行侦察。
钟鹏举没有留意到的是,一直有一只不起眼的小商船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舰队的后方。
徐温幕后策划的偷袭钟家村江南制造总局的八万大军已秘密抵达江州。与此同时,吴越进攻杨吴常州的军队正蓄势待发,准备对常州发起攻击。两场激烈的混战即将一触即发。
第二百一十一日
夺取江陵的第十日。
徐温的军队在江州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钟家村的江南制造总局发起总攻。
吴越的军队对杨吴的常州(今江苏常州)发起进攻。
彼时,吴越王钱镠派遣其子钱传瓘率领三万士卒气势汹汹地向杨吴的常州发起进攻。钱传瓘所率军队,装备着当时堪称先进的武器,其中就有从大食国传入的神秘“火油”,并将其装在特制铁筒中,作为一种极具威慑力的秘密武器。这种火油,一旦点燃,火势凶猛,在水战中能发挥出巨大威力,成为吴越军手中的一张王牌。
两场大战正式开打。
午时(11:00-13:00),王国强率领的陆军终于陆续到达。钟鹏举立即召集各级军官部署作战任务。
钟鹏举在军事会议上最后总结分阶段战术实施:以“破锁、夺寨、困城”为核心。
第一阶段:夜袭锁江关,打破水上屏障(1-3日);
第二阶段:困打峡州,迫敌不战自溃(10日-15日);
第三阶段:水陆夹攻归州,瓦解“城寨互援”体系(5-7日)。
沙盘前,松脂火把将钟鹏举的身影映照在指挥室的舱壁上,他指尖轻轻划过峡州荆门山与归州崆岭滩的标记,语气坚定地阐述着:若选择强攻,“十日之内必破两城”;若仅采取围攻策略,敌人将在一个月内自行崩溃。然而,帐下将领们的喉结却不约而同地滚动,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顾虑,如同峡江的雾气般悄然弥漫在舱中。
帐外骤然刮入一阵狂风,火把被吹得噼啪作响,将领们的身影在舱壁上扭曲成各种怪异形状。有人低头凝视靴底,有人假意整理甲叶,四周陷入沉默,这无声的压抑比激烈的争辩更令人心情沉重——那些隐匿于沉默中的畏难情绪,犹如归州江底的暗礁,显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令人胆寒的,是那些潜藏的、深不可测的凶险。钟鹏举注视着他们紧绷的侧脸,骤然领悟:改造战船虽易,破除人心中的“峡江难”却难上加难。
在诸位将领心中,急流攻坚乃是生死赌局。
前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与梁国联手数次进攻峡州与归州,然而均未能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