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趴在地上，对着泥土不断呕吐，呕出的酸水里混着血丝，眼神涣散得认不出朝夕相处的同袍。
钟林倍说：“他入到了瘟病后期，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任由秽物浸透衣物，直到最后一口气被肠腑的剧痛抽干。更重的病患会开始便血，暗红色的血混杂着黏液从肛门涌出，每一次排泄都像在剜掉一块肠肉。”
其他两方的人听了，都发出一阵惊呼。
谭全播心里暗暗赞叹不已，他忍不住说道：“其他人的确有您所讲的情形。”
“这是细菌性痢疾，要避免脱水休克。我们也有对症治疗之药。细菌性痢疾，通过被污染的水源、食物传播，在卫生条件差（如军营、灾荒时期）的环境中易爆发。”
（备注：现代医学中，脱水是痢疾致死的主要原因。）
刘信见虔州的瘟疫已得确认。他迫不及待地推出己方的病例。
杨吴讨伐军抬出一个瘦高的伙夫，怀里抱着滚烫的石头，却仍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
看样子是刚熬过疟疾的寒战，正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痢疾的绞痛让他蜷缩成虾米，高热的红晕还没褪尽，嘴角又溢出带血的秽物。
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从最初的挣扎到后来的麻木，只在每次剧痛袭来时，喉咙里挤出一声像困兽般的呜咽。
钟林倍说道：“可怕的是两种病缠上同一人。他遭受了疟疾和痢疾的双重折磨。马上救治！”
接着，杨吴讨伐军队伍中又抬出一个人。
军中的军医说这名哨兵今晨就被发现腋窝肿起拳头大的硬块，皮肤发红发亮，按下去像触到一块滚烫的石头，疼得他满地打滚。
午时的日头晒得他嘴唇起了水泡，却突然开始呕吐，吐出的秽物里混着黑红色的血，溅在草席上如泼墨般刺眼。更可怖的是他的指尖，原本因劳作磨出厚茧的手掌，此刻布满了青紫色的瘀斑，像被无数只跳蚤叮咬过。
旁边的士兵说，凌晨还看见他抓过粮囤边窜过的老鼠，手上被鼠爪划了道血痕——话音未落，那哨兵突然浑身剧烈震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溢出的血沫很快凝结成暗红的痂。
钟林倍长叹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这是鼠疫！”
“鼠疫与疟疾在理论上可能同时并存，尤其在卫生条件恶劣、蚊虫滋生且存在啮齿类动物活动的环境中，两种病原体可通过不同传播途径侵袭人体。”
“从致病原理来看，鼠疫由鼠疫杆菌引起，主要通过鼠蚤叮咬、接触感染动物或呼吸道飞沫传播，发病急骤，常表现为高热、淋巴结肿痛、出血倾向等；疟疾则是疟原虫经按蚊叮咬传播，典型症状为周期性寒战、高热、出汗。二者致病病原体不同，传播媒介各异（鼠疫主要是鼠蚤，疟疾为按蚊），在同一区域若两种传播媒介同时活跃，便可能出现病例叠加。”
“像王祺军营这类战时营地，士兵密集居住，卫生条件差，既有可能因鼠类泛滥引发鼠疫，又会因蚊虫滋生导致疟疾流行，两种疫病并存会加剧病情复杂性，增加诊断和救治难度，对军队战斗力造成更严重的打击。”
“虔州城被围困大半年，只被王祺大营这边传染了疟疾和痢疾；王祺大营相对开放，除了疟疾和痢疾外面的鼠疫也乘虚而入，通过鼠蚤传入。”
在场的除了钟林倍每一个人都胆颤心惊。
那七百余名医师此时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疫情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