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不再犹豫，迈开脚步。
在众人或诧异或不屑的目光中，她缓缓走到了那少年的身旁。
她没有居高临下地施舍怜悯，而是缓缓蹲下身，与少年保持着平视。
她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柔和。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得一愣，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衣裙朴素，却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女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石头。”
“石头。”赵灵儿轻声重复，目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额头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她没有说“我帮你”，也没有说“别怕”。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用一种陈述的语气，缓缓说道：
“绝望，比妖魔更可怕。”
“它会吞噬你的勇气，磨灭你的意志，让你在真正倒下之前，就已经输了。”
石头怔怔地听着。
赵灵儿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地，为他擦拭额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笨拙，却很认真。
“我见过一座被屠戮的村庄，那里尸横遍野。我也曾像你一样，感到无力，感到悲伤。”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诉说自己的故事，也像在开解眼前的少年。
“但后来我才明白，即便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依然可以选择去做自己能做，且必须做的事。”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注视着石头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只有一份平等的，真诚的共情。
“你的父母乡亲，用命为你换来了机会。”
“他们是希望你活下去，不是希望你跪在这里，放弃自己。”
“回去吧，石头。”
赵灵儿扶着他的手臂，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慢慢地搀扶起来。
“你的力量，或许不在于斩杀妖魔，而在于，你能否将这份求生的希望，重新带回青阳镇，带给那些还在等你的人。”
这些话，没有蕴含任何灵力，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
石头那颗被绝望填满的心，像是被一束光，悄然照亮了一个角落。
他看着眼前这位女子，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求生本能，被重新唤醒了。
是啊！
爹娘拼死把自己送出来，不是让自己来磕头求死的！
镇子里，还有王叔，还有二丫，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在等着自己！
石头混乱的脑海，渐渐清明。
他看着赵灵儿，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说一句求人的话，只是对着赵灵儿，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再不看那些冷漠的天骄一眼，迈着依旧踉跄，却不再颓然的步伐，冲出了听雪楼。
他要回去。
哪怕是死，也要和乡亲们死在一起！
楼内，一片死寂。
陆景看着赵灵儿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与赞许。
他没想到，这位一直跟在秦兄身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竟有如此见地与风骨。
谷婉清也睁开了眼，她看着赵灵儿，若有所思。
她从赵灵儿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与秦渊截然不同，却又同源的“道”。
李牧的脸色，则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赵灵儿的行为，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一个被他视作随从侍女般的人物，其心境与格局，竟比他这个天剑山庄的少庄主，还要高远。
这份羞辱，比秦渊一指破去他的剑法，更让他无地自容。
赵灵儿做完这一切，便安静地退回秦渊的身后，重新垂首侍立，仿佛刚刚那个给予他人希望与勇气的，不是她一样。
她的心，很平静。
因为她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这让她感到心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渊，忽然开口了。
他的目光，落在赵灵儿的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茶，快凉了。”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杯。
“再续一杯。”
赵灵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茶壶，为秦渊续上茶水。
她的手，依旧有些微的颤抖。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因为喜悦。
她知道。
自己，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