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墙壁上那道依旧残留着霸道锐气的剑痕上。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白皙、修长,看起来没有任何力量的手指。
隔着数丈的距离。
对着那道剑痕。
轻轻一按。
没有风。
没有光。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在场的所有修士,都将神识催动到了极致,却捕捉不到任何异常。
仿佛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但是。
那道霸道凌厉,足以开碑裂石,让在场所有年轻俊杰都自愧不如的剑气,就那么温柔地、彻底地,被抹去了。
它没有被击溃,没有被引爆。
它只是被分解,被还原,化作了最精纯的灵气,重新归于这片天地之间。
墙壁上那道深邃的剑痕,边缘肉眼可见的锋锐之意,尽数消散。
它变得圆融,变得古旧。
不再是一道新生的伤痕,而是一道仿佛已经被岁月冲刷了百年的陈旧印记。
李牧脸上的自得,瞬间凝固。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留在剑气之中的最后一丝精神烙印,被一股无法言喻、无法理解、浩瀚无边的伟力,温柔地“捻”碎了。
是的。
捻碎。
就像人捻碎一粒尘埃。
“剑伤人,亦伤己。”
秦渊收回手指,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他甚至没有再看李牧一眼。
“心即是剑,方可言‘斩’。”
轰!!!
李牧的身躯剧烈一震!
一股无形的反噬之力,顺着那冥冥之中的精神感应,狂暴地倒灌而回!
他喉头一甜,胸腹之间气血翻江倒海。
那口逆血涌到嘴边,又被他用尽全身的意志,死死地咽了回去!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对方不止是破了他的剑。
更用一句话,一语道破了他剑道之上最大的缺陷,最大的心魔!
他的剑,是天剑山庄的剑,是功法的剑,是那柄传世名剑的剑……
唯独,不是他李牧自己的剑!
“李兄的剑术威力绝伦,”
始终安静的谷婉清忽然开口,声音清润动听,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为摇摇欲坠的李牧递上了一个台阶。
“只是似乎过于注重‘形’与‘力’,而秦兄所言的‘根基’,恐怕是指本心之道吧?”
这话虽是解围,却也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判了李牧的完败。
李牧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化作一种死灰。
所有的骄傲。
所有的锋芒。
所有的自负。
都被那轻描淡写的一指,碾得粉碎。
他想嘶吼,想拔剑,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可他却发现,自己甚至连对方的境界都无法揣度,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看不明白。
那股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的道心彻底噬穿。
赵灵儿安静地站在秦渊身后。
她看着那个不久前在她眼中还高不可攀,光芒万丈的北境天骄,此刻竟像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颓然,狼狈,失魂落魄。
再看看秦渊。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侧脸的轮廓平静得宛如万古不变的深潭。
她忽然觉得,这群所谓的天骄,真的只是一群在巨人面前,挥舞着木剑的孩子。
天真,而又可笑。
“咳咳,大家以茶论道,交流而已,何必动气!”
陆景满头大汗地再次出来救场,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不如……我们换个玩法?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岂不美哉?”
他想让这件事就此揭过。
可这番话,听在李牧的耳中,却成了他最后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道,论不过。
理,讲不通。
那就用命来搏!
用剑客的方式,来扞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李牧的眼中,燃起了最后的,疯狂与决绝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他死死盯住秦渊。
“好!就依陆兄所言!”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是玉石俱焚的决然。
“不知秦兄,可敢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