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那骇人的画面如同鬼魅般消散,重新化作一片混沌的灰蒙。然而,那景象却已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存在”的心头,更如同冰锥,刺穿了阿阮的四肢百骸。
广场上一片死寂。先前那些或好奇、或贪婪、或恶意的目光,此刻大多化为了惊惧、审视,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寒。星子跪伏,稳婆持剪…这画面蕴含的信息太过惊悚,让这些见惯了阴阳诡事的“百诡”们也感到了莫名的寒意。
小桃的呜咽声被她自己死死捂住,变成了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她看着阿阮,大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迷茫。白璎脸色苍白如纸,九条狐尾虚影剧烈地摇曳着,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她下意识地更靠近阿阮,几乎是将她和怀里的天赦、以及小桃怀中的栖梧完全护在了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而被阿阮紧紧抱在怀里的天赦,似乎感受到了那瞬间席卷阿阮全身的冰冷与僵硬,他不安地动了动,小手更紧地环住阿阮的脖子,将脸完全埋进去,带着哭腔的小声又唤了一句:“娘……怕……”
这一声细微的呼唤,像是一根针,猛地刺破了阿阮因那恐怖画面而几乎冻结的心湖。一股酸涩的热流冲上鼻腔,混杂着巨大的心痛、愤怒与一种誓要扭转乾坤的倔强。她不能倒在这里,更不能被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未来”吓住。她还有这些孩子要保护!
她深吸了一口阴司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用手臂更紧地、也更温柔地环住天赦颤抖的小身子,低声道:“别怕,娘在。” 这句话,既是对天赦说,也是对自己,对身边所有因那画面而心神动摇的伙伴说。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沉静,尽管深处依旧波澜汹涌,却已找回了那份支撑她走到如今的坚韧。她抬起头,不再回避那些投来的视线,而是以一种近乎坦然的姿态迎了上去。孽镜台照见的,未必是定数!
就在这片诡异的死寂与暗流中,那道红色的身影,去而复返。
血河龙女敖璃,裙摆依旧滴落着粘稠的“血珠”,她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震撼全场的异象与她毫无关系,又或者,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再次来到阿阮面前,那双暗红色的凤眸先是略带戏谑地扫过脸色惨白的小桃和如临大敌的白璎,最后,定格在阿阮那张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
“瞧见了?”敖璃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磁性,如同血河在幽谷中流淌,“孽镜台偶尔也会淘气,喜欢给人看些…惊心动魄的小玩意儿。”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预示着星子陨落、师徒反目的可怕未来,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阿阮心脏紧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声音却竭力保持着平稳:“阁下有何指教?”
敖璃轻笑一声,那笑声悦耳,却透着寒气。她向前微微倾身,一股混合着血煞与古老龙威的气息压迫而来,让白璎的狐尾瞬间绷直。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阿阮的皮肉,直视她血脉深处。
“指教谈不上。”敖璃的红唇勾起,“只是确认一下…你身上流的,果然是‘她’的血。这微弱的龙息,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她?”阿阮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自镇定,“阁下认识我母亲?”
“认识?”敖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嘲弄,又似是…一丝极淡的追忆,“何止认识。只可惜,‘她’选了一条最蠢的路,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我母亲如今何在?她到底是谁?‘守井人’阮槐又与我母亲有何关系?”阿阮连声追问,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母亲的下落,是她心中最深的执念。
敖璃却忽然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慵懒而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情绪外露只是幻觉。“小稳婆,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可是会没命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阿阮,以及她怀中的天赦,“尤其是,当你还带着这么多…‘小累赘’的时候。”
她的目光尤其在栖梧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缕精纯的木灵之气,似乎让她格外感兴趣。
“不过…”敖璃话锋一转,手腕一翻,一枚鸽子卵大小、通体血红、内部仿佛有血液在流动的玉佩出现在她掌心。那玉佩一出,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了几分,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奇异的守护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