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纸桥渡冥(2 / 2)

光晕温柔地笼罩在阿阮身上,无声地传递着感激与守护。仿佛在说:娘亲(那是他们最初也是最后感知到的温暖),前行无惧。

小桃看到这一幕,眼眶瞬间红了,最初的恐惧被巨大的感动取代。连被阿阮紧抱的天赦,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纯净的善意,微微放松了紧攥的小手。

阿阮鼻尖发酸,百感交集。她空着的手轻轻抬起,指尖虚拂过那些光晕,低语道:“谢谢……好孩子们。”

得了婴灵灯笼的指引与庇护,前路虽险,心中却踏实了许多。纸桥依旧摇晃,但众人步伐渐稳,终于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座看似脆弱、实则考验心志的纸扎浮桥。

脚踏实地(脚下是阴司特有的、带着寒意的坚硬地面),众人尚未缓过气,前方幽暗处,骤然传来沉重的甲胄摩擦之声。

两名身披厚重黑甲、面容笼罩在狰狞鬼面盔下的高大兵卒,如同铁塔般拦住了去路。它们手持缠绕着黑色锁链、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钢叉,仅仅是站在那里,那混合着煞气与死寂的压迫感,就远超之前所见的任何游魂。

“鬼门关守卒。”白璎传音入密,语气凝重,“只认死理,不通人情。”

其中一名鬼卒踏前一步,地面微震,沉闷如金铁交击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生人止步!酆都重地,非请莫入!持柬赴宴,当守阴规!”

另一鬼卒接口,声音冰冷无情:“卸法器,留生气,方允过关!”

“卸法器”尚可商议,“留生气”却等同于自绝生路!小桃脸色瞬间煞白。

阿阮心念急转,知硬闯绝无可能。她抱紧怀中的天赦,上前一步,亮出请柬,不卑不亢道:“稳婆阿阮,受邀赴百诡夜行宴。此行只为赴约,并无恶意。法器可暂存,然生气乃活人根基,若留于此,恐难全貌赴宴,岂不有负阎君相邀之美意?”

那鬼卒纹丝不动,钢叉顿地,发出沉闷巨响:“规矩如此!无魂无气之身,方可入酆都!违令者,斩!”

森然杀意如同冰锥,瞬间锁定阿阮,空气几乎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阿阮紧抱在怀里的天赦,似乎被这凌厉的杀气惊到,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往阿阮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同时,阿阮贴身收藏的母亲遗物——那包银针,也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

福至心灵,阿阮再次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独特的、介于生死之间的韵律:“吾非寻常生人!乃行走于阴阳界限之稳婆,掌生机亦通死寂!身负龙血,接引星子,因果缠身,方得此柬!若以寻常生魂相论,岂非误解阎君深意?”

她目光扫过鬼卒,投向其后那光怪陆离、传来隐约喧嚣的酆都鬼市轮廓,继续道:“法器可交由二位保管。至于生气……我以稳婆之名,龙血为凭,星子为契,暂锁生机于内循环,不泄分毫,不扰阴司秩序!如此,可否通融?”

言毕,她暗中催动体内那丝龙女血脉,更引动与怀中天赦、与小桃怀中栖梧、乃至与远方阿杀、沧生之间那无形的星子羁绊。一股奇异的气息自她周身弥漫开来——非纯粹阳气,亦非死气,而是一种蕴含着创造与归寂本源、独特而平衡的“存在”之力。

两名鬼卒那遵循固定法则的简单思维,显然遇到了未曾处理过的状况。它们僵立原地,头盔微侧,似乎在无声交流。

过了约莫十息,为首鬼卒才再次发声,杀意稍减,依旧冰冷:“情况特殊,准尔等以‘非常态’入内。法器暂存于此,归来取回。记住,入酆都后,若有丝毫生气外泄,扰乱阴律,立斩不赦!”

一只覆盖着黑甲的大手伸到阿阮面前。

阿阮暗舒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月华玉佩和那包银针取出,放入鬼卒掌中。黑光一闪,两样物品消失不见。

另一名鬼卒侧身,让出通道,鬼面盔对准她们:“请——!”

阿阮抱紧天赦,对白璎和小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阴司冰冷的空气,迈步跨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

身后,纸桥与忘川渐渐模糊。身前,是一座无法用阳间言语形容的宏伟巨城轮廓,城门洞开,仿佛巨兽之口,吞噬一切光亮与声音。真正的酆都,到了。

(第6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