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叹息,又像是讥讽的气音。“守井人。”他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地间唯一与他相关的定义。那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兜帽的阴影似乎微微偏向阿阮的方向,那两道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估量。
“你本是‘阴龙之女’……”他缓缓说道,那沙哑的声线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上阿阮的脖颈,“当年,就是老夫……将你从这井中……捞出。”
阴龙之女!
井中捞出!
尽管早有猜测,亲耳听到这冰冷的事实被眼前这诡异的存在道出,阿阮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养母临终前的话语,那夜井水逆流百鬼哭嚎的模糊记忆,与此刻井口这枯槁黑影的话语重重叠印在一起。
白璎站在阿阮身侧,闻言瞳孔亦是微缩,显然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而震动。
守井人似乎很满意这短暂的寂静带来的压迫感,他继续用那令人牙酸的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你的生母……乃是镇压此井阴龙的‘龙女祭司’。为平龙怨,她以身饲龙……却意外……产下了你。”
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嘲弄。“半人半龙之躯,兼具生灵之气与阴龙血脉……是这世间,唯一能……真正触动这锁龙井封印的……钥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沙哑,伸出一只从黑袍下探出的手——那手枯槁得如同千年古树的树皮,颜色青黑,指甲长而弯曲,带着泥土的污垢——虚指向阿阮。
“你的血……阮阿阮……你的血,便是解开这封印,释放井底阴龙之力的……唯一钥匙!”
钥匙……
她的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匿名信的警告,王寡妇的恐惧,守井人的目标,井底阴龙的渴望……最终,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落在了她这源自井底、非人非龙的血脉之上!
阿阮站在原地,夜风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看着井口那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守井人,看着他那枯树皮般的手指,心中没有即将被当作祭品的恐惧,反而升起一股荒谬而冰冷的怒意。
原来她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从被捡起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回到这口井边,成为开启灾厄的祭品?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前。隔着衣物,能感受到月华玉佩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凉,以及……胸膛下,那颗属于“人”、却也流淌着“龙”血的心脏,正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我的血,”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玉石俱碎的冷硬,“属于我自己。”
守井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那沙哑的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掌控一切的傲慢。
“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