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翻查《稳婆手札》残卷,发现夹层中一幅地图,标记着“锁龙井”位置——竟在柳河屯!回忆幼时,养母(老稳婆)临终前曾说:“你非我亲生…是从井边捡的…那夜,井水逆流,百鬼哭嚎…”
那封带着井绳烙印的信,像一块投入死潭的巨石,在阿阮心湖深处掀起惊涛。她面上不显,依旧按部就班地照料沧生,指点小桃辨识药草,接诊寥寥几位不惧流言前来求医的产妇,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郁的审度,仿佛在透过眼前的人与事,审视其背后可能潜藏的蛛网脉络。
“地脉星子”、“守井人”、“手札下卷”……这几个词日夜在她脑中盘桓。她将沧生抱在膝头,指尖拂过孩子冰凉滑腻的肌肤,感受那纯粹的水灵之意;她想起天赦饮下晨露朱砂后骤然明亮的眼眸;想起七杀子那倔强眉宇间隐现的煞气。这三个孩子,果真都与那虚无缥缈的“地脉”相连么?那锁龙井下,又究竟镇着何物,需要以“星子”为引?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她手中仅有的半部《稳婆手札》。
夜深人静,沧生已睡熟。阿阮闩好门窗,将那盏不灭纸灯置于桌角,柔和而稳定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阴暗,也映亮了桌面上那本摊开的、饱经岁月磋磨的羊皮封面手札。
这本残卷,她自幼翻看,几乎能背下其中每一个药方,每一句口诀。养母在世时,只当她天资聪颖,继承衣钵,却从未提及此书还有下卷,更未说过什么“星子”、“地脉”。养母她……是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她伸出因常年接触药草与银针而略显粗糙的指尖,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抚过那些泛黄发脆的纸页。这一次,她不再阅读文字,而是用指腹去感受纸张的厚度、纹理,用目光去搜寻任何可能存在的、被忽略的痕迹。
油灯灯花偶尔噼啪一声,爆开细小的光点。纸灯的光静静流淌。
翻到记载“锁魂针”用法的那几页时,阿阮的指尖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感。这几页的纸张,似乎比前后页要略微厚实一点点,若不仔细体察,几乎无法分辨。
她心下一动,将油灯移近,凑到灯下仔细观瞧。纸页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微微卷曲泛黑,看不出胶粘的痕迹。她取来一根最细的银针,屏住呼吸,用针尖极其小心地沿着书页中缝的接合处轻轻探入。
针尖遇到了轻微的阻力,似乎里面藏着什么。
她稳住微微发颤的手,继续用巧劲探寻、拨动。终于,在靠近书脊根部的位置,针尖触到了一个不同于纸张的、略带韧性的薄片边缘。
有夹层!
她放下银针,改用更稳妥的方法。取来干净的湿布,微微润湿书页中缝的边缘(避开文字),待那陈年的浆糊稍稍软化,再用薄如柳叶的小刀,沿着缝隙小心翼翼地划开。
过程缓慢而煎熬,生怕损毁了这养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当最后一处黏连被分开,阿阮用镊子,轻轻从夹层里,取出了那样东西。
那不是信纸,也不是书页。而是一张约莫巴掌大小,质地奇特、泛着淡淡赭石色的……皮纸?触手柔韧,带着凉意,上面用同样暗褐色的、不知名的颜料,绘制着一幅简略的地形图。
图上山川河流只用寥寥数笔勾勒,唯有一个地点,被用醒目的朱砂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三个小字——
锁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