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这个!他需要晨露混合朱砂,才能维系生机!
阿阮看着怀中依旧闭目、却开始本能吞咽的婴儿,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的存在,本身就在挑战着世间的常理。
她耐心地、一点点地喂着他,直到那小半碗露水朱砂混合物见了底。天赦的呼吸似乎比之前稍稍有力了一丝,虽然体温依旧偏低,但那种濒死的灰败感减弱了些许。
她稍稍安心,将再次沉睡过去的天赦放回床上,用被子盖好。自己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但她不敢深睡,只是靠在床头,闭目调息,同时留神着周围的动静。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接下来的两天,阿阮足不出户。白天,她趁着清晨雾气未散时,悄悄到客栈后院无人的角落,采集最新鲜的晨露。夜晚,则小心地调配朱砂的比例,一点点喂给天赦。
天赦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醒着的时候也很安静,只是用那双深邃的、带着幽光的眼瞳,茫然地“看”着虚空,不哭不笑,对外界的反应极其迟钝。
阿阮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晨露朱砂只能维系他的生机不灭,却无法让他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而且,此地不宜久留。阴差虽退,但难保没有其他麻烦。
然而,麻烦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
第三天夜里,子时刚过。
阿阮正盘膝坐在床上调息,怀中玉佩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灼热感!并非月华的温润,而是一种……被某种阴邪污秽之气窥伺、触动的警示!
她猛地睁开眼!
几乎同时,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浓烈土腥与腐朽气息的阴风,无声无息地从门缝、窗隙中渗透进来!这气息与乱葬岗的阴煞死气不同,更加浑浊,更加……充满了一种人为操控的恶意!
客栈走廊里,传来了极其轻微、如同猫爪落地般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正朝着她房间的方向而来。
阿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一把将床上的天赦抱起,紧紧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已握住了袖中的稳婆剪,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房门。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
门外,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热,低低传来:
“里面的朋友……老夫闻到了……上好的‘阴胎’气息。此等灵物,非俗人可养,留在你手中,实乃暴殄天物。不若……交给老夫如何?老夫愿以重金,或是……保你平安?”
养尸人!
阿阮脑中瞬间闪过这三个字!操纵阴胎,炼尸夺魄的邪道!他竟循着天赦身上未能完全掩盖的阴煞之气,追踪到了这里!
怀中的天赦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恶意,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深邃的眼瞳中,那点微弱的生之火焰,竟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阿阮将婴儿更紧地护住,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推开的房门,眼神冰冷。
刚离虎口,又入狼窝。
这世间,想要这孩子的“命”的,远不止阴差。
(第1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