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长贵看着他。
“这一百斤苞谷面,还有那五十斤大米。”
陈放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指了指堆在院子里的粮食,“就直接入大队的账吧。”
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放的声音还在继续,平静而清晰:“剿匪的时候,队里的民兵兄弟有受伤的,这些粮食,给他们补补身子。”
“还有徐会计他们几家,房子塌了,日子难过,也从这里头匀点,帮衬一下。”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猛烈的爆发!
“好!”
人群里,被救了全家的赵老四猛地一拍大腿,通红着眼眶吼了一嗓子。
“陈知青,敞亮!说得对,不能忘了受伤的兄弟们!”
刚才还满眼艳羡,甚至有些嫉妒的村民,此刻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敬佩和服气。
“陈知青,有情有义!”
孙二狗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看见没!这就是我陈放哥!有能耐,还念着大伙儿!”
王长贵定定地看着陈放,看了足足有三秒钟。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在陈放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脸上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好小子!有觉悟!”
他知道,陈放这一手,直接把所有潜在的嫉妒和眼红,全都化解了。
非但如此,还反手收割了一波人心!
王长贵转过身,对着徐会计一挥手:“听见没?就按陈放说的办!”
“马上把粮食入库,登记造册,一斤都不能差!”
“哎!好嘞!”徐会计激动地应着,眼圈都红了。
人群外围,李晓燕和王娟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震撼,羡慕,还有……一种越来越遥远的距离感。
吴卫国和瘦猴则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装满粮食的麻袋,又看了看平静地站在人群中心的陈放,只觉得喉咙发干。
……
喧嚣与热闹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大队部院子里一片狼藉的脚印和久久未散的人气。
知青点的小院,却安静得有些过分。
夕阳的余晖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泥土地上,犬牙交错。
李建军、吴卫国他们几人,手脚麻利地帮他把剩下的一百斤苞谷面、五十斤大米,还有那卷崭新的蓝布搬进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铺位底下。
陈放没有理会这一切。
他从王长贵那里回来,就径直走到了院子角落的狗窝旁,蹲下了身子。
他伸手,托起追风的爪子。
在剿匪时攀爬湿滑的岩壁,坚硬的爪垫边缘磨损得有些厉害,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陈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捻起一点墨绿色的药膏,用指腹仔仔细细地涂抹在追风的伤处。
追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安静地任由主人施为。
接着是幽灵和踏雪。
这两个小家伙在行动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刻蔫蔫地趴在窝边,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
陈放拿出两块风干的野兔肉干,用随身的小刀切成细条,一根一根地喂到它们嘴边。
它们伸出舌头,轻轻卷走,连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