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处理完所有的首尾,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山峦之后,深邃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山林笼罩。
归途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来时还咋咋呼呼的刘三汉,此刻成了个闷葫芦,闷着头赶路。
韩老蔫一双老眼,不断地在黑暗的林子里扫来扫去,仿佛林子里随时会窜出什么东西来。
陈放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追风和雷达一左一右,紧紧护卫着他。
回到村里,已经是后半夜。
村口的大槐树下,王长贵停下脚步,把刘三汉和几个民兵又叫到跟前。
再次严肃地敲打了一遍,确认每个人都把封口令刻进了脑子里,这才挥手让他们散了。
陈放领着两条疲惫不堪的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知青点走去。
刚一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屋里几道人影就同时动了。
“陈放,你可算回来了!”
李建军几乎是从炕上弹了起来。
他趿拉着鞋就下了地,脸上写满了担忧。
邻铺的瘦猴也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问:“陈放……你没事吧?”
“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没见着人影,俺们还以为……”
“没事。”陈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然后径直走到墙角的水盆边。
屋里的人见他满身泥污,脸上也全是疲惫,不想多说的样子,都识趣地没再追问。
各自缩回了被窝里,只是那一道道或好奇、或敬畏的视线,却始终粘在他的背上,久久没有移开。
陈放拧了块湿布,蹲下身子,开始给两条狗清理爪子上的泥污。
追风安静地趴着,任由他擦拭。
雷达却显得有些焦躁,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四肢不停地轻微哆嗦着。
“好了,没事了。”
陈放用湿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它脚掌上的每一个缝隙。
等收拾完,他才脱力般地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一夜,陈放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躺在冰凉的土炕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从深黑慢慢变为鱼肚白。
地窨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反复播放。
那两具死于“绞肠痧”的尸体,还有那股绝不应该出现在深山里的化学气味……
这些东西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心烦意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放就起了床。
知青点的其他人还在沉睡,屋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从自己的铺盖底下,摸出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小包东西。
打开油纸,一股混合着香料和油脂的特殊肉香,瞬间在沉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陈放撕下一小条,递到追风嘴边。
追风嗅了嗅,伸出舌头,一口叼了过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他又撕下一条,递给雷达。
然而,雷达的反应却让陈放的眉头瞬间锁紧。
它只是用鼻子闻了闻那香气扑鼻的肉干。
然后就把头扭到了一边,整个身子都向后缩了缩,喉咙里挤出不安的呜咽声。
那样子,不像是没胃口,更像是在恐惧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