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蔫愣住了。
他那双常年打猎的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惊骇。
他失声喊了出来:“你……你要烧了这里?”
“对。”
陈放抬起手,指着黑黢黢的地窨子。
“把这个地窨子,连人带洞,所有东西,全都烧个干净!”
“只有火,才能把这地底下的毒根子全都烧断!”
烧?
把人……连着洞一起烧了?
韩老蔫下意识地往那个洞口瞥了一眼。
虽然里头已经没了动静,可那只在烂泥里抽搐的手,还烙在他的眼珠子里。
“陈小子!你疯了!”
他一把抓住陈放的胳膊,“里头那个……那个刚刚还喘着气呢!”
“他没救了。”
“人还喘着气呢!咋就没救了!咱们把他弄出来,送……送卫生院……”
他说到一半,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送卫生院?
下游和平公社的卫生院,连走廊里都躺满了人,用草席子一卷一卷地往外抬。
得了这“绞肠痧”,还有谁能从卫生院里活着出来?
“我……”韩老蔫的身体晃了晃,彻底没了声。
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爷爷辈传下来的老规矩。
老辈人常说,在山里碰见得了“凶病”死了的,不管是人是牲口,都不能碰,必须就地火化,连住的窝棚都得一把火烧了。
以前他只当是迷信,是为了不让“山神”发怒。
现在他才明白,那哪里是迷信!
那是老祖宗用一条条人命换回来的规矩!
他缓缓松开了抓着陈放的手,那张刻满风霜的老脸,痛苦地扭曲着。
最后,他看了一眼洞里那个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身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
陈放打断了他,“韩大爷,里头那个人,就算现在救出来,也活不过今晚。”
“但如果咱们心软,下游那些村子,就会变成第二个、第三个和平公社!”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风吹过,林子里只有哗哗的溪水声。
过了很久,韩老蔫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行!”
“我这就回去!”
说完,韩老蔫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过身,提着猎枪,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他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结束这一切。
“韩大爷!”
他刚跑出两步,身后传来陈放的叫声。
韩老蔫停下脚步,回头。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
陈放的表情,是韩老蔫从未见过的严肃。
“回去的路上,就算渴死,也千万别碰任何水源,尤其是溪水!”
“到村里第一件事,别跟任何人说话,先去大队部,用滚开的水烫手!”
“烫到发红为止!”
韩老蔫身子一震,重重点了点头。
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钻进了林子里,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