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浑身湿透,疲惫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默默地走到陈放身边,用湿漉漉的头,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裤腿。
陈放送开藤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手心里,被粗糙的藤蔓磨出了一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咳咳……咳咳咳!”
“呕——”
孙二狗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黄褐色的泥水和草根,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上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年轻知青。
又看了看旁边那两条安静地趴在陈放脚边,甩着尾巴的猛犬。
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和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扑通!”
孙二狗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泥地里,膝盖深深陷入烂泥。
他一把抱住陈放的大腿,也顾不上自己满脸的鼻涕眼泪和泥水,张开嘴,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啕大哭。
“陈知青!陈放哥!我的亲哥啊!”
“你就是我孙二狗的再生父母啊!”
“从今往后,我孙二狗的命就是你的!”
“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我给你当牛做马!呜呜呜……”
另一边的王小虎,情况更糟。
他瘫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筛糠,牙齿上下打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陈放,看着那两条狗。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拼了命地对着这边猛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砸在混着石子的烂泥上,很快就见了红,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个劲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陈放皱了皱眉,对这种闹剧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他一脚踢在孙二狗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对方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行了,别嚎了。”
陈放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孙二狗劫后余生的狂喜,“想活命,就赶紧给我站起来!”
他抬起下巴,朝着上游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那玩意儿,快塌了。”
孙二狗和王小虎僵硬地转过头。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注意到那个盘踞在山谷拐角,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可怕存在。
一堵由泥石、断木胡乱堆砌起来的临时堤坝,正被后面那片黄浊的湖水挤压得微微颤抖。
“滋啦……滋啦……”
那声音不大,却比孙二狗刚才的哭嚎更让人头皮发麻。
无数道细小的水流,正从堤坝的缝隙里拼命往外钻。
仿佛下一秒,这头巨兽就会被内部那恐怖的压力彻底撕碎。
两人刚刚从冰冷的洪水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一颗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比刚才掉进水里时还要恐惧百倍。
“这……这……这咋弄啊?”
“陈……陈放哥?”
孙二狗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离那座随时会崩溃的堤坝远一点。
旁边的王小虎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身体抖得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