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走到它跟前,蹲下身,状似无意地挠了挠它的下巴。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指在雷达的耳后,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三下。
雷达舒服地哼唧了一声,那对大耳朵却立刻竖了起来,无声地转向了柴房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陈放站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柴房那边走了过去。
赵卫东正蹲在柴房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门口。
他面前铺着一块破麻布,上面散落着几块锈迹斑斑的铁片。
他正拿着一块石头,费力地在一块铁片边缘打磨着,发出“刺啦刺啦”的难听声响。
“修东西呢?”
陈放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赵卫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当他看清是陈放时,那张因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上,瞬间涌上了嫉妒、怨恨、惊慌混杂在一起的扭曲表情。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块破麻布往自己身下一扯,试图盖住那些铁片。
“你……你来干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我自己的东西,要你管?”
陈放没理会他的叫嚣,视线落在他那双沾满铁锈和泥污的手上,又扫了一眼被他仓皇盖住的铁片。
“犁铧碎片?”
“这东西脆,做不了弹簧。”
陈放的语气很平淡,“最近山里刚塌方,很乱。”
“劝你安分守己点,不要自找麻烦。”
赵卫东被陈放看得心里发毛。
尤其是那句“这东西脆,做不了弹簧”,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想放几句狠话顶回去,可一对上陈放那双沉静的眸子,所有恶毒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放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直到陈放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柴房里的阴冷仿佛又重了几分。
赵卫东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进铁锈和泥污里,在脸上划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安分守己?”
“自找麻烦?”
赵卫东嘴里不断的反复咀嚼着。
他凭什么教训我!
他一个靠着几条狗投机取巧的家伙,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赵卫东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被自己藏在身下的铁片,眼里的红光愈发浓郁。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放能做到的,我赵卫东也能!
他不但要进山,还要干一票大的,干一票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
他要让前进大队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
子时已过,前进大队彻底沉入了黑夜的寂静里。
白天的喧嚣和疲惫都被厚重的黑暗所吞噬,只剩下偶尔几声犬吠,从村子另一头遥遥传来,又很快被风吹散。
知青点的土屋里,鼾声此起彼伏。
陈放躺在自己的铺上,呼吸平稳,像是早已熟睡。
柴房的方向,传来一道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门轴上蹭了一下。
一道黑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动作僵硬而笨拙。
是赵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