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长贵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烟杆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把烧尽的烟灰磕掉。
“既然你有这本事,那这几只小东西,我就不拦着你养。”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规矩我得给你说明白。”
“知青点的口粮,是按人头分的,一粒米都不能动。”
“你要养它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它们的口粮问题。”
“能做到吗?”
“能。”陈放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他抬起头,迎着老支书审视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王书记。”
“我保证,绝不给集体添一丁点麻烦。”
王长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站起身。
这个年轻人,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行了,早点歇着吧。”
他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炕上那几只蜷缩在陈放铺盖里,睡得正香的小东西。
昏黄的灯光下,那几只小家伙身上涂着黑乎乎的药膏,看起来丑陋又狼狈。
王长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小子,这山里的东西,邪性。”
“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开门,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里。
“邪性?”
陈放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微微一动。
他当然知道这几只小家伙不一般。
从第一眼看到它们,他就察觉到了。
骨架、头型、两眼之间的间距,还有那双在黑暗中偶尔闪过的暗金色光芒,都和普通的中华田园犬有着明显的差别。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土狗。
这是狼崽。
或者,是带有极高狼血浓度的狼犬后代。
老支书常年在山边打转,眼神毒辣,恐怕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这才有了这句警告。
这是提醒他,养狼可不是养狗那么简单,小心引火烧身。
陈放走到门口,将门重新关好,插上门栓。
屋里,其他知青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赵卫东的方向更是传来一阵压抑的、翻来覆去烙饼的声音。
今晚之后,这个知青点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陈放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从黑暗中的铺位上投向自己,里面混杂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疏远。
睡在他邻铺,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李建军,悄悄地把一个灌了热水的军用水壶,从他那边推了过来,轻轻碰了碰陈放的胳膊。
陈放看了他一眼,李建军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装作睡着了。
这是无声的示好。
陈放没太在意这些。
对他来说,处理人际关系远没有解决生存问题来得迫切。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眼前最现实的问题上。
自己和五只狼崽的肚子。
今天挖到的土豆和葛根,省着点吃,最多撑到明天中午。
明天下午,必须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必须,搞到肉!
他走到炕边,俯身看着那五只熟睡的小家伙。
它们的呼吸已经平稳有力,身上涂抹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木灰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最小的那只,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无意识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空气。
陈放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它柔软的耳朵。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