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酸性碱性,什么碳酸钾,他听都没听过!
他只觉得眼前的陈放,陌生得可怕。
这还是那个闷葫芦一样的京城书呆子吗?
其他几个知青,看陈放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看一个不合群的怪人,变成看一个……有真本事的能人。
原来人家不是傻,是他们太无知。
陈放的博学,和赵卫东此刻的窘迫,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陈放不再理会石化当场的众人。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着那黑乎乎的“药膏”,小心翼翼地,轻柔地涂抹在小狗崽们破皮的地方。
小家伙们本能地扭动了一下。
但那药膏带着草木灰的温热,似乎缓解了皮肤的瘙痒。
它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乖乖地任由陈放摆弄。
就在这时。
“哐当!”
破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股寒风灌了进来,一个穿着老旧羊皮袄,头戴狗皮帽的老人,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面容黝黑,沟壑纵横,眼神却异常明亮。
是前进大队的老支书,王长贵。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想把房顶掀了?”
王长贵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赵卫东看到救星来了,连忙指着陈放告状:“王书记!您可来了!”
“您看看陈放,他……他……”
他“他”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陈放虐待小狗?
可人家刚刚才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
说陈放找到了土豆?
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王长贵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地上的土豆,灶膛边的葛根。
最后,落在了陈放和那几只正在被涂抹药膏的小狗身上。
他走过去,蹲下身,捻起一点那黑色的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看了看小狗的状况。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尤其是赵卫东。
他盼着老支书能狠狠地批评陈放,给自己找回场子。
然而,王长贵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放,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赞许。
他没有批评陈放,反而转头,对着屋里所有人,沉声说道:“都给我记住了,别小看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子。”
“早些年闹饥荒,人饿得不行,挖观音土吃,肚子胀得跟鼓一样,就是靠这草木灰混着水喝下去,救回来的命!”
老支书的话,掷地有声。
赵卫东的脸,彻底白了。
如果说陈放的知识碾压是打脸,那王长贵的亲口证实,就是直接在他脸上狠狠踩了几脚。
王长贵没再看他,只是拍了拍陈放的肩膀。
“好小子,有两下子。”
不过,夸奖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
“知青点的口粮有多紧张,你们比我清楚。”
“多一张嘴,就多一份消耗。”
“人,得先活下去。”
老支书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
是啊,狗是救活了,可吃的呢?
今天挖到了土豆,是运气好。
明天呢?后天呢?
这冰天雪地的,地里还能刨出什么来?
屋里的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陈放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他知道,王长贵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年代,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