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果然没察觉他方才的异样,只挠着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鼎身,青铜表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您还真说对了!我爷爷总说,以前用这鼎熬‘九转回春膏’时,鼎里会冒淡淡的金芒,连院子里的草药都长得比别处快。”他说着,又忍不住撇了撇嘴,带着少年人的直白:“不过我总觉得是爷爷编的故事,哪有鼎熬药还会发光的?”
吴砚听着他的话,目光落在鼎底不起眼的一道纹路的上——全知之眼刚才扫过的时候,提示这纹路与上古“聚灵阵”有关,那所谓的“金芒”,恐怕不是编出来的故事。
他压下心底再次冒头的念头,笑着岔开话题:“那可得好好听听这鼎的老故事,说不定还能挖出其它不为人知的门道。”
只是这话出口时,他心里清楚,刚才那场心劫,不过是暂时压了下去。只要这尊鼎还在眼前,那心中恶魔与天使的较量,恐怕还得持续许久。
当吴砚在再次打断思考的时候,林越的话语从十数米外远处传来。
“你们瞧,这就是凤栖花。”林越踮着脚从最高一层货架上取下一排青花瓷瓶,瓷瓶是天青色的,瓶身上描着浅金色的凤凰图案,凤凰的尾羽拖得老长,正好绕着瓶身转了一圈。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放在桌上,轻轻拧开瓶盖——一股清冽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不是普通的花香,倒像是雨后山林里的清新气,还混着点淡淡的药香。
瓶里的凤栖花是淡红色的,花瓣薄得像蝉翼,边缘泛着一圈细细的金色纹路,像有人用金线描过似的。最奇的是,哪怕晒干了,花瓣也没蔫,摸起来还是软软的,像刚摘下来一样。“这凤栖花是我去年深秋采的,”林越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生怕碰坏了,“后山那处悬崖那都是我家祖传的药田,凤栖花就长在半腰的石缝里,我绑着绳子吊下去,采了一下午才能摘回两整株,回来胳膊都磨破了。平时有人来问,我们都舍不得卖,今天看吴先生、许小姐是真需要,就给你们留十株。”
吴砚拿起一个瓷瓶,凑近了仔细看——花瓣上的金色纹路特别清晰,没有一点杂色,瓶底还铺着一层干燥的艾草,用来防潮。他又闻了闻香气,确认没有霉味,才点点头:“这品质确实好,早上在市场看的那几家,花瓣都发暗了,金色纹路也淡,跟这个没法比。”
许柠也凑过来,从包里掏出放大镜(她每次出门都带着,就怕看玉石时看走眼,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对着花瓣仔细瞧了瞧,忍不住赞叹:“你看这纹路多均匀,肯定是长在向阳的地方,光照足才养得这么好。林越,你们平时都怎么保存的啊?居然能存这么久还这么新鲜。”
“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法子!”林越得意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先把凤栖花放在竹匾里阴干三天,不能晒太阳,一晒金色纹路就掉了;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放进瓷瓶里,再在瓶底垫一层晒干的艾草,艾草能防潮,还能留住香气;最后把瓷瓶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隔半个月换一次艾草,这样能存大半年都不变样。”
说着,他又转身从墙角拖过来一个巨大的陶罐,陶罐是深褐色的,上面用红漆写着“龙涎草”三个大字,字都有些剥落了,罐口用一块厚厚的青石板盖着,还压了块石头。林越搬开石头,掀开青石板——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比凤栖花的香气更醇厚,闻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罐子里的龙涎草干品是深褐色的,像晒干的树枝,却比树枝硬实得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林越用木勺舀出几根,递给吴砚:“吴先生您摸摸,这质感,硬得像檀木吧?五年份的龙涎草才这样,三年份的是浅褐色,一掰就断,这个普通人使劲掰都掰不开。”
吴砚接过龙涎草,指尖轻轻摩挲——表面很光滑,没有一点杂质,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木质香,不像普通草药那样有苦涩味。他又用指甲掐了掐,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确认是真的五年份,才点头:“就按你说的,装五十斤。不过你这罐子这么大,不会就这么点吧?”
“您放心!”林越拍了拍陶罐,除了这里的,其他地方都有储存,“大约有两百多斤的样子,还是五年份的,去年才收的,够您用好久了。我给您用粗布口袋装,每袋五斤,方便您拿,还能防潮。”
装完龙涎草,林越又领着两人来到最里面的一排货架前。货架上摆着十几个木箱,每个木箱外都贴着“玄参根 新采”的标签,标签边角被手指磨得有些发毛——这是她每日清点药材时留下的痕迹。她抬手打开一个木箱,一股略带苦涩的药香立刻飘了出来,里面的玄参根胖乎乎的,呈圆柱形,表面覆着灰褐色外皮,带着细密的皱纹,像老爷爷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背,却比看着结实得多,指尖捏一下还能轻轻回弹。
“这些玄参根是今年初秋刚挖的。”林越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玄参根比她纤细的手腕还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根须,“你看这根须多密,根须多的玄参才好,药效足。我挖的时候特意带了小铲子,一点一点刨土,生怕把根须弄断——这都是我爷爷以前教我的,说药材跟人一样,伤了‘筋骨’就废了。”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你们要三十斤,我给你们挑最大最粗的,保证每根都有半斤重,都是我亲手挑拣过的。”
许柠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特意用红笔标了“凤栖花:10株(特级)”“龙涎草:50斤(五年份)”“玄参根:30斤(优质)”,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林越,你们百草堂的草药怎么都这么好啊?不管是常见的还是稀有的,品质都比别家高,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林越一听这话,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胸脯却悄悄收了收——胸前束胸的带子总在她挺直身板时勒得紧一些。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指尖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泛黄画像:画像上是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手里捏着一株新鲜草药,面容慈祥,眼睛里带着笑意,画像下方工工整整写着“先祖林百草公”。
“那当然有秘诀!”她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几分,连带着手势也多了起来,只是动作幅度刻意收了些,避免露出破绽,“我们百草堂是有近五百年历史的老店,从明朝嘉靖皇帝那会儿就有了。这画里的是我先祖林百草,当年嘉靖皇帝招揽天下医者,先祖因为医术好,治好过当时太后的头痛病——太后那病治了三年都没好,先祖就用了一味‘九转还魂草’,配着其他草药煮了三副药,太后就痊愈了。皇帝高兴,赏了块‘百草堂’的金匾,还允许我们林家世代行医卖药。”
她侧身指了指店门口的方向,语气里满是自豪:“那匾现在还挂在门口呢,黑底金字,边缘还刻着草药纹路,你们刚才进来没注意看吧?我大学毕业接下百草堂的时候,特意找老木匠把匾重新修缮了一遍,金粉都是我自己一点点填的。”
许柠连忙点头:“看到了看到了!那匾看着就气派,阳光下金灿灿的,特别打眼!”
“那可不!”林越笑得更得意了,转身指向货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盒子是深棕色的,表面泛着温润的包浆,上面还挂着个小巧的铜锁,锁身上刻着“林记”二字。“你们再看这个,里面装的都是稀有草药种子,有‘九转还魂草’的,有‘千年灵芝’的,还有‘天山雪莲’的——这些都是从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父亲走之前特意把盒子交给我,说这是百草堂的根。”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铜锁,眼神软了些:“这些种子得等有缘人来,才肯拿出来种,要是给不懂行的人,种死了就太可惜了。现在这盒子我每天都检查一遍,锁孔里塞的干燥艾草也是我每周换一次,就怕受潮生锈。”
吴砚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之前就想着找些稀有草药种子,自己培育,这样以后就不用总来百草镇采购。方才他用全知之眼查看店内那尊镇店大鼎时,余光扫过林越,视线竟穿透了她的男装,看清了束胸下的女儿身,也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缘由。此刻他凑到木盒子前,仔细打量着铜锁,语气尽量平静:“这些种子,你愿意出售吗?我们有专门的种植基地,懂得怎么培育,不会种死的,要是你同意,我们愿意出高价买。”
林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挠了挠头,脸上的得意淡了些,多了几分为难:“这个……我得再想想。这盒子里的种子是我爸的心血,也是百草堂的念想,我平时都锁在里屋的柜子里,今天是因为你们来,觉得你们懂草药,才拿出来让你们看看。”
她顿了顿,看了眼吴砚期待的眼神,又补充道:“不过吴先生您放心,我今晚好好考虑考虑,跟我父亲电话沟通沟通——我爸最看重懂草药的人,你们刚才看凤栖花、龙涎草的时候,一眼就看出品质好坏,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愿意的。”
“那就麻烦你了。”吴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有希望就好,总比直接拒绝强。他没有点破林越的身份,只是目光扫过她耳边被风吹落的一缕碎发时,多了几分了然。
林越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身去准备装玄参根的麻袋,指尖碰到粗糙的麻袋布料,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当初大学毕业接下百草堂,就是因为镇上人更信老年男医生,觉得男医生或老年医生的医术更加可靠,她没办法才换上男装,这一穿就是两年,如今早已习惯了用“林越”这个名字,以男装示人。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她看着镜中穿着女装的自己,还是会想起刚毕业时,父亲握着她的手说“百草堂以后就交给你了”的模样,心里满是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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