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客厅暖黄的灯光下,吴砚摩挲着裤袋里的木牌,将这段往事重新道来,末了加重语气:“那老道士给了我木牌,让我自行决定何时去城西破道观,明天、明年,甚至死亡之前的任何一天都可以。你们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在我们城市中听过这样一位强者吗?”
顾辞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微蹙,指尖的精神力丝线倏地散了:“木牌?什么木牌?我们刚才不是在说你和许柠在公园初遇的事吗?只听你说她帮你识破骗子,没提过道士啊。”
江念也一脸困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轮椅扶手:“是啊,吴砚,你刚一直在讲许小姐被骗五万的经过,连她懊恼拍大腿的细节都讲了,没提过什么算卦和木牌。”
吴砚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这次顾辞直接笑了,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传来,却让吴砚更觉冰冷:“吴砚,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公益基金的事刚忙完,又要盯辅导站的装修,连轴转了快一个月了吧?是不是做梦梦见道士了?我看你眼底都有青黑了,可得好好休息,不然再这样下去,别说看透原石,怕是连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
“就是啊,”江念也跟着关切道,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担忧,“辅导站的事也别急,阿哲昨天还跟我说监控系统需要优化,正好技术部明天有空,我让他们过去帮忙看看,你就别操心了,今晚早点睡。对了,上次说的给孩子们准备的图书,出版社那边回话了,下周就能送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整理?”
两人一唱一和,话题彻底拐到了辅导站的事务上,语气自然得仿佛从未听过“老道士”这三个字,连眼神的流转、指尖的动作都没有丝毫违和感。吴砚看着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顾辞向来记性极好,哪怕是半年前随口提过的书名都能记住;江念更是心思缜密,别人说过的话总能抓住重点,怎么可能同时忘了他反复提起的关键信息?
他不死心,趁着两人聊到图书采购的间隙,再次开口,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江姐,顾辞,你们真的没听过我说那个老道士?他还给了我木牌,就在我口袋里,你们要看吗?”说着就想掏出来。
顾辞却直接打断他,拿起一颗草莓递过来:“什么木牌?你口袋里不是装着下午刚取的快递单吗?刚才进门的时候掉出来过,还是我帮你捡的。别说这个了,辅导站的桌椅下周也该到了,要不要提前让人去打扫一下?”
江念也顺着接话:“我已经安排好了,保洁队明天上午过去,顺便检查一下水电。对了许柠,上次你说想给孩子们画墙画,需要什么颜料尽管说,我让行政部的人去采购。”
吴砚的指尖僵在裤袋口,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并非害怕老道士本身,而是恐惧这种被强行切割记忆的诡异。他明明清晰地提及了三次,可每次只要“老道士”“木牌”“破道观”这几个词刚落地,顾辞和江念就像被按下了无形的重置键,瞬间清空相关记忆,转而说起摆件样式、原石品质这类毫不相干的话题,仿佛那些关键信息从未存在过。
客厅里的暖光依旧柔和,茶几上草莓的甜香还萦绕在鼻尖,可吴砚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层扭曲的滤镜,陌生得令人心悸。他看着顾辞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冰种料子该雕成山水摆件,看着江念指尖轻点轮椅扶手,认真规划着公益辅导站的图书分类,一个更惊悚的念头猛地撞进脑海:这两个人,一个是精神力强大到能轻易篡改普通人记忆的超凡者,一个是精通尖端科技、心思缜密到能识破精密陷阱的智者,却被人悄无声息地修改了记忆,且毫无察觉——对方的能力到底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接下来的时间,吴砚再也没敢提老道士的事。他机械地应和着两人的对话,顾辞说料子时他点头,江念谈公益时他附和,唯有指尖始终死死攥着裤袋里的木牌,符文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成了这诡异氛围里唯一的真实感。无数个疑问在他脑子里翻涌碰撞:老道士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逼他独自去那座破道观吗?还是藏着更深的图谋?能轻易修改超凡者的记忆,那是不是也能篡改其他东西?比如认知,甚至……现实?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顾辞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精神力丝线在指尖打了个旋又散去:“不早了,我明天让技术部的人直接去辅导站对接设备,有事随时用精神链路呼我。”江念也顺势转动轮椅,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图书供应商那边我已经敲定了,到了给你发清单,晚安。”
防盗门“咔嗒”一声合上的瞬间,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吴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快步走到窗边,看着顾辞的身影与江念头消失在电梯中,两人的神态自然得如同往常任何一次告别,没有半分被篡改记忆的滞涩。
他缓缓掏出裤袋里的木牌,借着落地灯的光,能清晰看见表面刻着的繁复符文,那些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银辉,像是活物般微微流转。指尖抚过冰凉的木牌,吴砚的眼神凝重得像结了冰:“是那个老道士做的手脚。”
他不需要旁人佐证,顾辞和江念异乎寻常的“失忆”,本身就是最直白的答案。对方显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他的存在,更在隐晦地传递一个信息——这趟城西道观之行,只能他孤身前往。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墨色的云团压得极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覆而下。吴砚将木牌凑到眼前,符文的凉意透过指尖钻进骨髓,让他打了个寒噤。“能悄无声息修改超凡者的记忆,还不留下半点痕迹……这位绝对是超凡世界里隐世的大能。”他低声自语,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吴砚将木牌重新攥回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必须去。”
对方能精准找到他,能轻易篡改他周围超凡者顾辞和江念的记忆,若他执意回避,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下一个被篡改记忆与认知的,就是他自己。